老大夫明显有一瞬的动心,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金钱再大大不过命去,底下混的都深谙这个道理。
“恭王爷,人老朽是真的没法救,您另请高明吧,就别为难老朽这个小人物了。”
“你不是号称行医救世,无所不能吗?让你救个人,你就在这里推三阻四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医者仁心?你信不信本王抄了你这医馆。”
“哎呦,恭王爷别动怒啊,老朽就靠这小小的医馆养家糊口呢,您给老朽抄了,老朽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殷无虑还没动手呢,老大夫就先哭丧起脸来了,看起来竟是比殷无虑这个求医的人还要凄惨可怜。
“你!”殷无虑一脚踹翻了老大夫放在脚边的医药箱子,怒不可遏。
“七哥,别动手,他说救不了,你这么为难他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不是?”
殷无疏拉回了快失去理智的殷无虑。
“恭王爷,我们找下一家吧。”苍舒韵率先出了医馆。
殷无疏拉着殷无虑随后出来。
殷无虑用力甩开殷无疏的手,“一个两个的都说没法救,让看一眼也不看,他们就是这样行医济世的,真是好大的笑话!”
“他们也有他们的顾虑,宫中的太医都说救不了,他们再有本事,也不会比宫中的太医更厉害。自古平民都敬畏权贵,身家性命系于一身,他们也不敢拿来冒险,恭王爷,宽容则个吧。”
苍舒韵也不过是说了句公允话罢了。
“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六哥去死吗?”殷无虑怒吼,“凭什么,我六哥他做错什么了,要这么对他!”
苍舒韵看着殷无虑,心中无端生起一丝悲凉来。
世人生来多受苦,谁人又是一生一世,一帆风顺的呢。
生在天家的人,钱有了,权有了,什么都有了。可他们也遭不过算计,避不过早夭的命运。
亲情这种东西于他们而言,既是负累,也是多余,难得有殷无虑这样的,处处为兄长着想奔波。
人啊,得到了一些东西,就要用另外一些东西来换,他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他得了重来一回的机会,就要受安是之为质的苦,背安是之作孽的罪。
“走吧,上下一家去看看,说不定有人愿意去瞧一瞧呢。”
苍舒韵轻叹了一口气,眸中像是已看尽了世事悲凉,人间聚散。
“舒韵,你没事吧。”
“没事。”
殷无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离他离得很近很近,他却有种他们之间离得很远很远的感觉。
像是隔了万重的山,阻了无际的海,还有无数空寂漫长的时光。他跋山涉水,好不容易跟上了这个人的脚步,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距离。
可他抓不住这个人的衣角。
又是那种天地之大,人生喧嚣,其中有人孤身只影、茕茕孑立的孤寂。
伫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
可这个人看的不是景国的方向,而是比景国还要遥远的地方。
三人静默着寻找一家医馆。
天光落了日暮,众人终是无功而返。
回到谦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黑沉沉的乌云也不知是像谁的心情。
谦王府的灯光已经点亮,可他的主人还在沉眠。
瑾瑜蹲在府门口,看起来格外的可怜,看到苍舒韵的脚停在他的面前,他才抬起头来,委屈巴巴的喊“殿下”。
苍舒韵弯腰将瑾瑜扶起,“我不是让你守着殷无忧的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外边这么冷,也不怕着凉。”
瑾瑜把头埋进苍舒韵的怀里,小动物寻到安全的港湾一样,拱了拱。
“殿下,我本来是照你的意思,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床边的,后来雪国的皇帝和他母妃来了,就把我给赶出来了。我一个人待在里面太寂寞,就一个人出来等殿下回来,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回隽王府啊。”
“很快。”苍舒韵摸了摸他的头。
“我父皇母妃来了?”殷无虑已经窜进了谦王府。
“舒韵,我们是先回去,还是再待一会儿。”
殷无疏并不是很想见到殷君。
这么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元宵那夜是他这几年离殷君最近的一次,也是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再看看吧。”
“好,听你的。”
殷无疏垂眼,长而密的眼睫遮去了他眼中的晦暗。
几个人进去的时候,殷无忧的母妃娴妃坐在他床边,无声的落泪。殷君坐在离床一尺的位置,静看着娴妃,眼里看不出别的情绪,就是纯粹的黑和深。
“儿臣参见父皇母妃。”殷无虑撩袍跪下。
殷无疏低了一下头,“见过父皇,见过娴妃娘娘。”
苍舒韵和瑾瑜缩在殷无疏后面,一个比一个还没有存在感。
殷君的视线掠过苍舒韵,转而停在殷无疏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半点波澜。
“起来吧。”这话是对殷无虑说的。
殷君的声音也跟他这个人一样,威严,尊贵,不可侵犯。
殷无虑起身,站到娴妃身后,安慰着哭得伤心的娴妃。
“查到是谁下的手了吗?”
“没有。”殷无疏回答。
“朕听说来的人都被杀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殷君凝着殷无疏的面容,像是在像他要一个解释。
按照常理,这个问题本不该问殷无疏的。
一来,他并不在场。
二来,他与这事没关系。
“个中缘由儿臣不清楚,父皇要问,应该问清楚的人。”
“是吗。”殷君笑了一下,那笑着实也算不上是笑,“那朕就应该问安是之了。”
苍舒韵就很懵。
特么的,什么狗屁逻辑,这都能扯到他的身上来。
“雪国陛下问错人了,予亦不清楚其中关联。”
“可朕听说,杀死他们的人,是你的手下。”
“瑾瑜昨日也是碰巧,他不识路,平常在隽王府里也时常把自己走丢。前两日,予与隽王爷一道入宫,他说要来接予,没曾想迷了路,阴差阳错的到了谦王府,又恰好撞到谦王爷遇刺。他要是不杀死那些人,谦王爷恐怕活不到现在。”
“放肆!”
殷君看着苍舒韵的眼神极冷。
“父皇……”
“你闭嘴,朕在跟他说话。”
殷无疏再不多言,眼里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予说的是事实,雪国陛下不妨问一下谦王爷府上的侍卫,那夜有多危险,他们是知道的,是瑾瑜救了谦王爷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