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也骇然地低了头,悄悄退了一步,就见门口南浔急匆匆进来,低着头差点撞到出去的侍卫。
下意识抬头,赫然见到侍卫之后的言笙,当下大喜,失声脱口而出,“笙姑娘!”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清楚楚知道的,纵然所有太医们都开始摇头直呼凶险,纵然自己已经束手无策,但是,只要言笙在,主子就一定没有问题。
她,是主子最后一道保命符。
若是她都没有法子,那主子……便真的……
南浔来了。方才见里头乌压压一群太医,言笙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信度,便也未曾打算进去和太医们打照面,当下也只问道,“人怎么样了?”
声音低沉,杀意却淡了几分,看上去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南浔目光却落在言笙紧紧攥着的指尖,隐约红色血迹浸染在指缝里,他诧异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咽回了想要劝慰的话,摇了摇头,“伤及心肺,太医们束手无策,属下……属下也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只有神医大人了。”
方才心急如焚的心情,在看到言笙的时候,沉沉散去,只是心头还是轻松不了半分,神医还未来,结果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
“带我进去看看他。”皇室规矩多,南浔是秦涩左膀右臂,跟着他进去,可以省不少不必要的麻烦。若是自己进去指手画脚的,指不定那群太医还要如何。
一进内室,血腥味更是浓烈,言笙眉头皱起——她太清楚多么严重的伤口才能流这么多血……
宽大雕花金丝楠木大床前,乌泱泱围着十来个太医,一个个低着头,摇着脑袋,唉声叹气,外围的太医回头看来,见到南浔,正要说话,又看到跟着南浔进来的姑娘,一愣,话到嘴边就没有说了。
但凡涉及皇室的病情,素来隐晦。
南浔也懂,当下却只道,“说。”半点解释都没有,只明明白白摆出了自个儿的态度。他是秦涩心腹,他的态度,绝大多数时候都代表了秦涩的态度。
那太医虽说心中诧异,却还是低头应着,“如今血虽勉强止住,但瑞王爷失血过多,至今昏迷不醒,汤药灌不进去,实在无从下手……哎……”
“退下吧。”
“是……哎?!”下意识应了,才发觉声音不对,少女声线清丽,听上去有些冷。声音突兀,他甚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是……”
却见南浔侍卫看了眼那姑娘,几乎没有迟疑地,重复道,“你们退下吧。”
屋里人虽多,声音却低,即便是太医们商量对策,也都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自然这边的声音引起了里头太医们的注意。
瑞王爷生死未卜,太医院院首自觉项上人头很是危险,此刻听着身后声音吵吵嚷嚷的,当下脾气也不好,寒着脸回头怒喝,“吵什么吵!”
吼完了才发现,是南浔,带着个女子。
那女子有些面熟,偏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按理说这般容貌自是不容易忘记。只是此刻形势严峻,他也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脸色不大好地对南浔说道,“南浔侍卫,此刻闲杂人等还是避让一些才是。”
已经很是委婉。至少,院首如此想着,若非那女子看起来有些贵气,他口气定还要差上一些。
原以为,这事儿也就如此过去了,偏生南浔只说道,“张院首,这是在下找来的大夫,还请你们回避下。”
“什么?!”声音拔高,“南浔侍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在下自然知道。”
“这么一个奶娃娃?你让我们所有人回避?你知不知道瑞王爷此刻情况有多凶险,但凡一个疏忽,我们这整整一屋子的人都得掉脑袋!如今你让我们所有人回避,陛下知道么?!”
太医院院首姓张,族中世代行医,医术自然精湛,如今位居院首多年,深得陛下倚重,如今被一个奶娃娃和一个侍卫如此对待,心气上自然过不去。
当下就要撂挑子不干。
本不过是做做样子,毕竟脑袋还在裤腰带上拴着。偏生,那奶娃娃心气更高,当下寒了脸,“退下!”
看起来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哪知道发起火来倒是有几分气势。
众人齐齐一愣,回首去看张院首,张院首只觉得面色上火辣辣的,被一个十几岁的奶娃娃如此呵斥,“南浔侍卫!我等虽不是高官厚禄,却也是服侍陛下与皇室的,由不得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丫头如此吆五喝六!”
却有人低声呢喃,似乎连自己都不大确定,“这位……似乎有些眼熟……像是言王府那位……”
声音被淹没在附和声里,被所有人忽略。
南浔微微一拱手,“张院首。这位姑娘深得主子信任,若是主子醒着,定也是愿意这位姑娘亲自诊治……即便、即便……主子定也是愿意的。”
这话说得隐晦,却极重。
给了台阶,态度却坚决。张院首脸白了红、红了黑,脸色很是不好,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道,“既然话到这个份上了,我等也不会在此自讨没趣。但是,这件事本院首一定会告知陛下,不管结局如何,我等……概不负责!”
这本就是杀头的差事,若是今日治不好,怕是整个太医院都要被血洗。如此脱身,也不是坏事。
南浔微微松了口气,语气很是恭敬,“自然。”
说着,转身,对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诸位大人外头稍事歇息。瑞王府下人已经在外头备好了点心和茶水。”
纵然心头再气,却也无济于事。瑞王此人,看上去不大理事,和朝臣们也没什么来往,行事乖张性子不羁,但谁都知道,此人——惹不得。连带着,他身边的两员大将,同样惹不得。
今日若是执意不走,怕是他们连面见陛下告状的机会都没有!
当下,也不收拾,直接一个个寒着脸地走了出去,至于茶水?谁有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