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了。”言笙看了看外头天色,回首,笑着指了指地上的男人,“人,本小姐给你送回来了,至于另外五人,你便不用想了,如今……想来你也知道,这么几个软脚虾,定是奈何不了我的,所以,您就省省心吧。”
说着,拍拍对方脸颊,转身,朝着窗口而去。
窗外,带着斗笠的少年沉默站着,看似木桩子般,实际上却是最防御、也最警戒的姿态。
少女背影瘦削,脊背笔直,步履从容间,看着有些寡淡与凉薄。
并无半分攻击性。
可就像她自己说的那般,经过了这件事之后,李晗月再也不可能天真地以为这位言王府的二小姐,是个简单的人物,纵然她身边有这个少年可能武艺高强,但,自己失去理智之下派去暗杀言笙的,自然也不可能是简单的人物,即使完不成人物,但也不可能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全军覆没。
言笙……藏拙了。
李晗月看着对方闲庭信步地模样从开着的窗户一跃而上,随手将把玩了这么久的匕首丢给身旁少年,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空里……良久的沉默。
说实话,在这之前,李晗月自己是瞧不起言笙的。
要论出生,言笙虽好却也比不过自己,而除了出生,便一无是处了。
这样的人,凭什么?
今夜……她却隐隐有了答案……但又觉得,可能自己所看见的,依旧不是答案。
她低头看了看依旧昏睡不醒的黑衣人,头疼地揉了揉眉角,鬼使神差地,学着言笙的模样踹了踹那黑衣人,见他依旧不曾醒来,便也不管了,关了窗户,吹熄了蜡烛,睡觉。
……
而言笙,悄悄地来,悄悄地走,翻出驿馆高高的围墙,回头看了眼依旧四季晨晨的驿馆,不由得啧啧嫌弃,“如此动静,竟是无人察觉,这地儿,也着实不怎么样。”
说着,喃喃自语,“不知道皇宫的防卫到底如何……”
“怎么?刚翻完驿馆的墙,就想要去翻翻皇宫的墙?”身后,男子声音响起,染着冬夜的霜华,有些冷,又带着几分无奈。
言笙听着熟悉的声音,默默鼻子,立志要爬皇宫的围墙,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主要皇宫还是人家老巢,她半转了身子,挥了挥手,“嗨……瑞王爷也在呀?今夜夜色不错……”
话还未说话,肩头落下一件宽大的斗篷,将她从头到脚裹了进去,鼻子里都是熟悉的桃花冷香,手被人握在了掌心,温热的掌心驱散了些许寒凉。
“李晗月是傻子,你也跟着傻了么。”入手寒凉,令秦涩皱眉,有些不悦地低声呵斥道,“既然知道我派了人跟着你,这种事让他们做好了,威逼还是利诱,或者严刑拷打,他们最是擅长。如此深更半夜、霜寒露重的,什么事情值得你要亲自跑一趟?”
一边念叨着,一边拉着她往马车那边走。
这丫头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彼时言王府假山之后她警惕的回眸,就知道她是懂武功的,之后高烧昏睡不醒,又探出她体内浑厚的内力,她却说自己只是内力浑厚些,武功倒是不怎么样,也就信了。
左右,有他在,自然也不需要她出手打架。
没成想……竟是连三都说在她手下过不了几招。
三的实力他是知道的,隆阳城也是排的上号的,这丫头还说自己武功不怎么样,实在有些谦虚了。
进了马车,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暖暖手。”
茶水热气氤氲,她拖着凑近了脸,借着热气熏脸,墨色的瞳孔隐没在热气之后,带着几分倦意。之前不觉得冷,一直到这会儿接触了这暖意,才觉脸颊有些冰寒。
她也不说话,就着脸去蹭茶杯,蹭地脸颊红彤彤的,煞是可爱,秦涩见此,心中本就不多的几分责备更是烟消云散,这丫头素来不让人省心,但又能怎么办呢?
叹气,身后将她身上的斗篷整理好,“往后这种事情不要自己动手了,知道么?”
“哦。”少女恹恹应着,“也就是去告诫一二,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说到底,还是你招惹的,人家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又有什么鬼口头婚约在手,自然是巴着不肯放了,一心一意做着嫁进瑞王府的梦。”
有些吃味。言笙扯了扯嘴角。
“你也说了,那是梦。别人的梦,你管了作甚,由着她去做好了,梦总是反的。”秦涩好整以暇地宽慰着,不甚在意,呵,别说只是皇后的口头婚约了,就算是明旨诏书,他也能搅了。
脸颊不那么冷了,她捧着茶杯没放,心不在焉地嘟哝,“原是不在意的……”
声音很低,可能自己都不曾发觉,有些出神的模样,秦涩却是微微一愣,为她话里的意思,半晌,不可置信地低声问道,“现在……在意了?”
快要及笄的丫头,明明是个剔透玲珑心,却对这方面似乎比常人还要迟钝些。
这个时候的一句“在意”,都令他不可置信,连着问出口的声音都柔了许多,像是怕散了这车内有些暧昧的气氛。
小心翼翼地问,连呼吸都敛着,对方却不甚在意,还是那出神模样,无可无不可地点着脑袋,“唔。”
今日,言承问自己的问题,言笙是认真考虑过后给的答案。
这个男人,几乎是强势地进入了她的生活,以温水煮青蛙却又不容拒绝的方式,让自己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直到自己……放不下。
既然放不下,那就摆在身边吧。
她抬头,看着面前倾城的容颜,那双眸子里是激动、是忐忑、是格外复杂的情绪,她抬头,坦荡又磊落的模样,缓缓一笑,“嗯,如今,是介意的。”
“很介意,介意到……想要将这张脸、这个人,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去。免得旁人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日日夜夜谋划着,属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