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御雪今日午后同老爷子拌了几句嘴,晚上未至便出了府,醉红尘因着陛下大寿兴致好,加之三皇子的人从中周旋,已经重新开了业。
他在醉红尘吃了半宿的酒,回来的时候府门已经关了,他便也懒得去敲门,若是被自家的爹知道了,又逃不了一顿说教,于是,他寻了处墙头,翻墙而入。
那些个暗卫,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放心的很。
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地走,路过言笙院子墙角边的时候,冷不丁瞧见缩着团人影,以为是某个登徒子,眯着眼上前逮人呢,再一看,却熟悉的很。
竟是秦涩。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类的秦涩。
若不是这些年的私交,他都不敢认这个人……和平日里那模样,实在差的有点多……他走过去,伸脚踹了踹,借着酒劲儿耍酒疯,“活着没?”
“活着就别装死,跟小爷我去喝酒!”舌头都卷着,说话也快不利索了,嗓门又大,说着,还举着手中的酒壶摇了摇,听得见里面剩余不多的酒晃荡,秦涩抬头看了看他,站起身,低着脑袋沉默,像是被人抽了魂似的。
言御雪看着他那副模样,实在不待见得很,可眼下想喝酒,总要一个人陪着喝才有味道,当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走几步,回头,看到身后亦步亦趋的秦涩。
……
行,还活着,听得见人话。
他就这么晃着手中的酒壶,将这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类带回了院子,进了院子,偏头,寻思着又有些不对劲,才后知后觉地大着舌头问道,“我说,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小侄女院子门口当门神作甚?”也难怪自己方才没察觉出不对味来,实在是,在夜半三更天看到这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讨酒吃的次数实在多地数不过来。
习惯成自然了。
只是……今日,明显的,他不是来讨酒吃。
秦涩不说话,游神在外的模样,全程就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言御雪,莫名有种软萌而可爱的模样。言御雪嘴角抽了抽,见他如此模样,便也不再多问,大力一拍他的肩膀,豪气冲天,“走!爷请你喝酒!”
爷就不信,喝了酒你还不说!
……
事实上,秦涩喝完酒,还是不会说的。
反倒是言三爷,本就带了几分醉意的他,彻底喝大了,喝大了以后也不闹,酒品“很好”,也就是抱着秦涩喊“小茉莉”、喊“小心肝”,伺候一旁的小厮怎么拉都拉不开,非抱着人家说自家老爷子看不过去他的潇洒倜傥,要给他找个母夜叉管着,说从此以后就不能来见小茉莉了,说着说着,倒是真情流露般,肝肠寸断的模样,抱着秦涩眼看着就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抹上去了……
关键时候,秦涩一把将他推开,用力之大,令言御雪整个人撞到伸手树桩,于是,他又抱着树桩子喊“小茉莉”、“小心肝”,秦涩喝完杯中酒,看着言行无状的言御雪,嫌弃地很,站起身就熟门熟路朝着某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走去,依稀还能听见那家伙抱着树桩子嘟哝了句,“小茉莉,你这腰……什么时候粗了这么多……?”
秦涩的眼皮子,狠狠跳了跳,最终什么都没说,直直进屋,睡觉。
不过,压抑到了极点的心情,倒是被这家伙这么一闹腾,得以有了能够喘息的空间。
……
再说那日被打得昏迷不醒的络腮胡,堪堪醒来之际,就被告知如今算是“升官”了,直接入了二姑娘的院子,薪水比之在后厨打杂兼洒扫庭院这档子事要高上不少。
络腮胡脸色白了白,心中暗暗叫苦。
当然,这等“好事”是不需要经过他本人同意的,因此,在他还昏睡不醒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被人抬着进了二小姐的院子,占据了院中仓促整理出来的杂物间。
说是整理……其实不过是将屋内落了的灰掸了掸,将杂物堆地好看一些,勉强放了一张床而已。
就是……杂物间多了一张床。
言笙推门而入的时候,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云淡风轻地打着招呼,“听说你醒了。”
纵使少女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绵软而乖巧,甚至,因着腿伤,拄着拐杖的样子看起来虚弱的很,但那日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络腮胡半点不敢怠慢,仓促就要起身行礼,言笙却摆摆手,很是好脾气地说道,“在院子里,便不必讲究那么些个虚礼了,再说,你有伤在身,躺着便好。”
络腮胡这才趴着躺了回去,却也嗫嚅着不敢说话,毕竟,她的身后,还站着那尊凶兽。那凶兽此刻看起来乖得很……
他想起大家伙说得,二小姐性子绵软,又乖巧不闹腾……如今回想,总觉得有些可笑,若非亲身经历,怕是并不会有人知道,能将一尊凶兽训服成小绵羊的人,该是什么样的人。
“前日虽说硬着脾气打了你,事后却也过意不去。”言笙转身看了看,楞没找到一张凳子,脸色有些尴尬,靠着墙站了,才带着歉意说道,“我这地方你也瞧见了,实在是简陋得很,没有空余的屋子给你了,你多少将就些。”
“二小姐客气了,奴才本就是下人,有地一张床睡就足够了,哪里会提一些不合身份的要求。”他这次学乖了,想着平日里那些个下人都是如何说话的,依葫芦画瓢学着。
不过,不讲究倒也是真的,平日里风餐露宿也是常事。
言笙点点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能如此想,自是最好。彼时气大,打了你,如今心中到底是过意不去,但旁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便像管家讨了你,日后你在我院中伺候着,只要行事本分,我自不会亏待了你去。”
言语温柔,声线清丽,外头的日光落在她的背上,照得她发丝上都蒙着层橙暖的光,看起来,绵软又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