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眼睛一亮,转身,“真的?”
“自然。”他点头,因着她的开心而觉愉悦,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明日,我让西承来接你。”说到底,终究是个爱美的小姑娘,这个时候转身看着自己的模样,明眸皓齿,巧笑嫣兮。
可爱的像只精灵。
“我那有许多,父皇赏的,官员送的,还有机缘巧合得了的。”机缘巧合得到的,大多都是名贵的雪狐毛皮,只是,他虽说惯会享受好东西,但对这些个厚重雍容的毛皮裘衣却没什么兴致,只觉繁琐又累赘。
是以便一年年堆砌着了。
“若是喜欢,先做几件,剩下的你抱回来便是。”那丫头才十四,还是长个子的年纪,做多了转眼就不能穿了,倒也是不必如此浪费。
有种抱到了大腿的感觉。言笙化身财迷本质,笑得眼睛都弯弯的眯着,很是客气的谦让着,“没事,剩下的摆你那就成。”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忧心忡忡地思虑一般,又嘟囔,“也不行,若是哪日你娶了那车狮国的公主,怕是那些都得是她的了,纵然没有车狮国的公主,也会有车虎国、车狼国什么的……我还是都抱回来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托着腮的模样,像看着一堆肥美烤肉却吃不下,正在考虑怎么藏起来比较安全的狐狸。
身后,九条尾巴幽幽地晃。
秦涩气得恨不得将这没心的丫头从轮椅上揪起来揍一顿,她丫头人小,心眼却不小,还知道护食?只是,她怎么光知道护着那堆皮毛死物,却不知道护着他这么个大活人?
护着他这个大活人,他府里头那些个玩意儿,不都是她的?
还车虎国、车狼国?煞有介事的……也不知道这脑瓜子里装了什么,真想将她整个人倒过来,看看这脑袋里有什么会掉出来。
“放心,都是你的。”他没好气的,想凶,却又凶不起来,最后倒像是自己生闷气,对方却压根儿不知道,真真儿憋屈,他敲她脑袋,“把你脑袋里的玩意儿给我丢掉。”
对方狐疑,回头看他一眼,“什么?”她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玩意儿么?
“不会有车狮国的公主,也不会有车狼国、车虎国,什么车什么国都没有,我也不会娶公主。”他盯着她的后脑勺,小小的脑袋,缩在裘衣的毛皮领里,坐在轮椅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姿势,一条伤腿吊着,另一条却搁在了轮椅的座椅上。
言御风的轮椅,她坐在里面,小小的一团。
那么小的人啊,当年更小,就站在她自个儿的院子门口,用一双明明燃着火、却冷若冰霜的眼,看着自己,说了那么诛心的话。
她说,此生不复相见。
身后,是紧闭的门扉,微黄的烛光里,投在窗轩之上的少年身形,刺痛了眼。
所有的骄傲都被她碾落成泥,她却连践踏在脚下都不愿,只冷漠地拂袖而去。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一夜夜地喝酒,却怎么也喝不醉,那双眼睛,那句话,在眼前、在耳畔,一遍遍地重复,也曾恶狠狠地告诉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见就不见,天下什么不多,漂亮的女子还少么?
于是,他开始拽着言御雪,留宿花街柳巷、夜夜笙歌,可,身体的某个地方,已经空了。
一杯杯的喝酒,纵然喝得迷迷糊糊,却还是很清楚地能够意识到,这些人……不是她。
于是,隆阳城里开始有窃窃私语,说十三皇子骄奢淫逸、荒诞不羁,可花街柳巷里,却暗搓搓地开始传,十三皇子,喜好男风、不近女色。
……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憋着不去寻她,又像是赌气。
原来隆阳城真的那么大,大到可以在两年间,真的从未见过某个人。
再之后,便去了雷霆崖,足足四年,相思成疾、药石无医,以至于明明重伤在身,却还是马不停蹄地来了,想看看这丫头,出落成什么模样。
她却……不记得了。
陌生的眼神,带着胆怯和瑟缩,竟是再无彼时一分灵动与可爱……当时火气,四年!言王府到底是如何养的这个丫头?
后来,再见言紫凝的模样,便再也受不住那火气,他也本就不是愿意收着的人,当下就发了火。
他放在心尖里的丫头,由得他们怠慢与作践了去?
那丫头也是,彼时那么凶巴巴的,怎么到了这帮子人面前,却像是没了爪子的小奶猫?凶他的时候不是很能么?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恼,轮椅上的丫头转身看了看他,狐疑,“怎么了?”
明眸皓齿,温柔却优雅,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却又有孩子气的娇憨。
比之前多了清冷与理智,像是一只已经长出了爪子的猫儿,可说到底,还是一只猫,跟她养的那只一般无二,给条小鱼干就冲着你撒娇。
四年……
失过、丢过、也伤过,谁曾想,四年的时光,再次回来,发现她还在原地,这种感觉,就像是空了多年的某个地方,一下子被填满、充盈,只觉得全身都暖融融地。
虽然彼时同她,并无男女之意,毕竟,这丫头还小。
守着那么小的丫头,他就像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手中花,担心她饿着,担心她不开心,只要他在,照顾她,便从不假手于人。
说是男女,倒更像是父女。
如今……
这朵掌中花,开成了他最喜欢的模样。
他笑,摇摇头,并不言语,只借着月色朦胧,欣赏她如暖玉般的面容,但凡她在身边,便是无言,也觉岁月无限温缓。
像是宫廷皇室酒窖里上好的梨花酿,入口甘甜,后劲却极大,回味无穷。
却有煞风景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院落,言笙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巴着轮椅的靠背半转了身子,出声问道,“那日的嬷嬷,是谁的人?皇后的人?”
如此良辰美景,应是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就像……林子里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