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南浔皱着眉,嗅了嗅空气里残留的味道,“这二小姐堂堂言王府嫡女,怎么用这么冲的炭,虽也有所耳闻二小姐不得宠,却也没想过苛待至如此地步……”
他喃喃地,似自言自语,但显然,随着他的话语,大夫明显觉得,周身温度直线下降!
床沿上那位爷的脸色,跟墨汁不逞多让!
所幸,现在这位爷明显没有心思管这样的“小事”,他心心念念只有床上这个昏睡不醒的丫头,冷冷瞥了眼啰里啰嗦、磨磨唧唧的南浔,口气差得很,“赶紧治!”
得嘞……他也只是想缓缓气氛啊,天知道手下来报,说是言王府二小姐昏睡不醒的时候,整个皇子府冷得……树梢上还未醒来的鸟都迷迷糊糊扑棱着翅膀吓走了。
之前总觉得自家主子没有人味儿,如今有了吧……发现……还不如没有,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这丫头,几年不见,还是如此干瘪模样,如今死气沉沉睡着,巴掌大的小脸上一丝血色都不见,啧,这言王府都苛待成什么模样了。
不晓得他家爷发起火来是要见血的啊……
他撇撇嘴,对着看上去傻乎乎的大夫吩咐,“你、去开窗,通风,就知道捂、捂、捂,本来没什么问题,如今瞧瞧,人都被你们捂成什么样了。”
这么一个小丫头好好地被弄成这般模样,南浔口气也不太好,温柔书生的模样半点不再,眸底锐光一闪而逝,“还有,你开的药方给我看看。”
“啊!是、是……您稍等……”大夫此刻满脑子还都是“十三皇子调虎离山私闯闺房”这事儿,对于南浔的吩咐有听没有懂,过了半晌,才恍然反应过来,急匆匆应着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惊魂甫定的样子,着实有点傻。
“这人……这么傻怎么当地大夫?言王府的人都好好活着,真是奇迹。”南浔摇摇头,指尖重新搭上了言笙脉搏,眼神却认真了起来……小丫头竟然有这么浑厚、浩瀚的内力?纵使如今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睡,体征根本却丝毫未伤及。
这丫头会武?
没听说啊……只听说资质如何如何平庸,文不通武不就,也因此,好好一个正经嫡女,混得实在不好,如今看来……文通不通尚且不知道,但武……不就?
言王府的人都是瞎子!
他偏了头去看主子,欲言又止地正要说这一发现,就听外面似乎闹开了。
“哎!哎哎!小乞丐,你放我下来……”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挺好听,就是有些气息不稳,似乎还刻意压低了,做贼似的。
“小乞丐,你这样就不对了啊,我怎么说也是死丫头的师兄,你这样对我,我、我……”还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倒是隐约有脚步传来,却也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小乞丐?浮生?死丫头的……师兄?
秦涩眉头一皱,看了看南浔,吩咐,“你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说着,起身出去,就见拿着药方再一次傻不愣登站在那里看着外头的大夫,和……跟扛着一个麻袋一样扛着一个人走进来的浮生……
被扛着的那个人还在低声嚷嚷,“哎!听到没,快放我下来,被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小乞丐!快放我下来!”
浮生也看到了屋内的人,扛着那个低声攘攘的人走进来,他不认识那个大夫,却认识秦涩,一路将人扛到秦涩跟前,看着秦涩,“大夫。”
还扛着人没放下来。
小小的个子,扛着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但奇怪的却是那男子竟似乎挣脱不了,想来嚷嚷了一路也累得很,这会儿竟是认命了一般趴在那,一动不动,只喃喃道,“死丫头……你在哪里,你捡的小乞丐欺负我啊,欺负你师兄我啊……”
大夫?
浮生,是去为言笙找大夫了?而以这种方式找……秦涩大体也猜得到,浮生这人,说话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更多的时候,他甚至不说话,显然,他也不能如寻常人一样,将“言笙病了”这件事完整而清晰地表达出来,于是,他便直接动手扛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扛来的,扛着一个比自己大许多的男人,他气息有些不稳。如此寒冬腊月,他竟只穿了薄薄一层单衣,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睫毛上也挂着滴落下来的汗水。
他说话、看人的时候,会直直看着你的眼睛,眼神太过于清澈,反倒有种直射灵魂的犀利,言语却简单,除了“大夫”二字,竟是再无只言片语,可淡色的琥珀色瞳孔里,满满地不曾言说的担忧。
这小子,倒是比整个言王府的人都要靠谱许多,那丫头……没白疼他。
秦涩点点头,将人从那浮生肩上拽下来,浮生还扛着不放,秦涩挑眉,“不放他下来怎么治病?”
浮生瞬间松手。
乖得很。
那男人从浮生肩上下来,堪堪落地还未站稳身形,咬牙切齿就要敲浮生脑袋,“我说你小子——”话未说完,突然鼻子轻轻嗅了嗅,突然抬头朝门口看去,脸上表情突然沉凝,“谁病了?”
又嗅了嗅,不屑,“什么杂七杂八地方子?”
秦涩重新审视起这个浮生带回来的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大夫——门口,站着瞠目结舌端着药碗的乳娘,这人,隔着这么远,就能清晰辨别那碗汤药里的成分。
心中担忧渐渐落下,南浔加上这个人,小丫头应该可以醒过来了,他对着里面努努嘴,“笙笙病了。”
身形一闪,珠帘被甩开,在空中扬起杂乱地弧度,叮叮当当好不热闹,人已经消失了,留下门口被定身了似的乳娘,和拿着“杂七杂八方子”一脸生无可恋的大夫——这位又是谁?!
二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人……?
而且……一个个都瞧不起他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