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是不愿意在这个场合里遇到言御雪的,或者说,她其实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在任何场合里遇到言府的人。
今日原本只打算去了白云寺便回,是以她并没有同往日一般故意将脸涂黄,只稍稍做了些伪装,只是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小呆子最是挑食,如今还是喝奶比较多,偶尔吃点儿小鱼干,旁的便是饿极了也不碰。
如此,便只能折了道儿来着街头买一些。
谁曾想,被西承拦了,说是十三皇子有请。
原想着本就要将那瓶药给秦涩,倒也正好省了自己再跑一趟皇子府的功夫,于是便来了。
只是……为什么西承不告诉她,言御雪也在……
她苦着脸,低声唤道,“三叔。”苦着脸的模样,在想什么一目了然。
他有这么可怕么?
言御雪愈发的不爽利了,看着眼前低着头一脸苦瓜相的小丫头,他同小丫头的交集不多,甚至,在此之前,便是府中遇到也不曾关注,只知道是个没什么存在感、不甚好看、不太聪明的一个丫头。
只是……之前花园中所见,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她低着头,看着也算是眉清目秀,实际上也实在算不得是不好看,也只能说是还未长开罢了,瘦瘦小小的模样。
实际上,她今日打扮,还挺好看的……
素白色的曳地长裙,下摆处绣着深棕色的遒劲枝干,几朵精致海棠花从裙摆处延伸到腰际,小小的女孩,比之同龄人要瘦削几分,如今一根深紫宽腰勒出纤细腰肢,却多了几分窈窕。
优雅,却又不失华贵。
同那日花园所见,变化有些大。
他低声应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有些面色不太好看地坐着喝茶,就听秦涩用一种温柔到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声音唤道,“笙笙,过来。”
他朝她伸着手,那双手,好看的紧。在此之前,言笙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手,指尖修长、节骨分明,肌肤冷白似寒玉,好看,但无半分女气,有一点……想占为己有。
她看着那双手,没有动静。
一旁,言御雪呆呆地,含着茶水忘了咽下去,笙、笙笙?秦涩这厮这么不要脸的么,如此亲昵地唤一个小丫头的名讳?
秦涩瞥了眼这煞风景的,警告的意味浓重,转头继续温柔唤道,“笙笙,过来。”并无多大起伏的声音,有些低、有些沉、还有些冷意,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纵容。
他看着小丫头看着自己手的模样,嘴角勾着微笑,哦对,小丫头喜欢好看的东西。
若是如此,他不介意偶尔牺牲一下美色,他半起了身子,将小丫头牵到自己身边坐了,才说道,“别担心,我在这,你三叔不敢欺负你。”
“噗!”
含了这么久的茶,终于喷了出来。
言御雪一边手忙脚乱地沾了茶水的衣裳,一边恶狠狠地咬牙切齿,这厮,太不要脸!太没底线!一直知道这家伙没节操,没想到,为了一个小姑娘,能没节操至这般地步!
欺负?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对方的三叔,怎么着也是个长辈,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么?何况,就算亲疏有别,也是自己比较亲吧?!
言笙倒是没想到这其中弯弯绕,她只是觉得秦涩的手真好看,她又素来迟钝,根本没有男女大防这个概念,何况,那日抱都抱了,牵一下手自然不觉得如何不妥,这会儿见言御雪喷了茶,也没往自己身上想,见他帕子都脏了还没擦干净,便只掏了帕子递过去,“三叔,帕子。”
“谢谢啊……”言御雪接了,低头继续擦,他有洁癖,平日里的袍子,便是半分灰尘都没有,哪里受得了此刻这般,只觉得这茶水隔着袍子浸润进来,浑身上下难受得紧。
秦涩盯着那帕子许久,才偏头同言笙说话,“方才见你四下张望,要去哪里?”
“买鱼干。”她抬了抬胳膊,“来了才发现铺子今日歇业,关着呢。”说是给猫买,其实那就是个零嘴铺子,里面的鱼干也是人吃的,只是小呆子挑食,非那家小鱼干不吃,她又宠着,事事依着,更助长了这猫儿的挑嘴秉性。
“哪来的猫?”秦涩伸出指尖戳了戳那猫脑袋,猫儿眯着眼,不甚耐烦地换了姿势,继续眯着眼睡了。
小丫头似乎极喜欢这只猫儿,含笑着摸了摸那猫儿脑袋,才说道,“捡的。”
捡的?
秦涩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拿了只干净地碟子摆在面前,伸手开始剥葡萄,他剥了也不吃,一颗颗摆在碟子里,晶莹剔透的葡萄,煞是好看。
那边,勉强将袍子上的茶水擦干的言御雪,正要将帕子递还给言笙,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幕,又是一愣——方才,这位爷……是这么吃葡萄的么?目光落在秦涩面前空空如也的案几上,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一堆的葡萄皮,才恍然,哦,秦涩不曾吃葡萄。
那……之前呢?想不起来,但显然,这位爷肯定不会这样吃葡萄,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主儿,怕是这辈子没自己剥过葡萄吧?
正想着呢,就见那主儿也不剥了,他拿了一旁的湿毛巾开始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过去,动作优雅而贵气,慢条斯理的,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
就是擦个手,都赏心悦目得很。
擦完了手,那位爷还是没吃,反而将碟子摆在了言笙面前,道,“吃吧。”
“要吃点心么?这家酒楼点心也不错。”
……
一个敢剥,一个敢吃,言御雪,却觉得自己不敢看。
他看着一脸坦然直接端了那碟子抱在怀里一颗、一颗吃葡萄的小丫头,她吃相极好,斯文又优雅,速度却很快,甚至……隐隐觉得,很欢,像只……老鼠。
她嘴里塞了葡萄,说话就有些囫囵,摇了摇头,“不饿。”言简意赅、坦然得很。
言御雪觉得,今天他还是不要喝茶或者酒了——他怕再喷自己一身的茶水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