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敢!”一个头重重磕下,低着的眉眼都快拧成了疙瘩,心中恨极了这丫头……这丫头就不会好好说话么?既是这尊大佛的人,何必报个家门都没点儿自信畏畏缩缩的?
明明简直可以在这隆阳城横着走的,非要装个畏缩小白兔……暗中腹诽,奉天府尹气得牙根痒痒,
这倒怪不到言笙,她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是十三皇子府里的人……哦,如今刚晓得。
来人正是秦涩,他在言笙背后站定,对着还张着双臂拦着奉天府尹的言笙低笑,拍了拍她的脑门,“傻子,被人欺负了便不知道欺负回去么?连报个家门都这么没气势……忘了本殿如何告诉你的了?”
“什么?”那位殿下昨日初见,似乎也不曾说过什么话,她饶是脑子不怎么好,也不该忘了昨日的事情才对,她回头无声询问,模样虎头巴脑的。
可爱极了。
像极了小猫崽,软萌又没有攻击力。难怪最是人精的奉天府尹都没看出她这副外表下的杀伤力。
他笑,“本殿给你的权利,让你在这隆阳城横着走,便是有人拦着,那便揍回去!揍坏了,自有本殿帮你担着!”指尖轻抚毛茸茸的脑袋,动作温柔,嘴角笑意更是迷人地像是醇厚的佳酿般醉人,似笑非笑的眉眼间,看向奉天府尹的眼神是意味深长的警告。
奉天府尹一惊,这话由着这位祖宗说出,这承诺便重若千钧了,往后,只要这丫头不作出太过于出格、有违律法的事情,便是帝王动了怒,怕也能够全身而退了。
府尹低了头,后退一步,对着言笙弯腰,“姑娘请。”
……
言笙的脑袋还被人按着,头顶上那只手,像是摸着猫儿一般摸自己的头,若非确信昨日方才初见,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这位金尊玉贵的皇子殿下什么时候给了她这样的承诺。
原是想打着言王府的名头行事,也做好了可能会暴露一些底牌的打算,免不了要威胁一番奉天府尹,既然如今这位爷要“罩着”自己,言笙自是不会拒绝,笑嘻嘻转了身,对着秦涩福了福身子,娇滴滴说道,“谢谢十三殿下。”
虽知这丫头坏得很,惯会装了,却也对她这般软萌乖巧的模样很是受用,看向奉天府尹的眼神终于和缓了一些,语气却还是不太好,“如今,本殿的人可认得了?”
蒙着脸,倒也看不出个囫囵,只看得到其貌不扬地耷拉眉眼,也不知道这十三殿下如何就好这种清汤寡水的小丫头片子,当然,这话是说不得的,府尹频频点头,端着自认为最热情的笑容,“认得!认得!再不会冲撞了姑娘、冲撞了殿下!”
秦涩这才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奉天府尹几乎是感激涕零地连连道着谢退了下去……
秦涩这才对着身后垂手而立沉默不语的侍卫,“去,搬马车上去。”
那侍卫拱手,“是!”
简单、短促,言出必行地坚定,只是走了没两步,便被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拦住了,那手素净、小巧,似雪白皙、如玉莹润,好一双美人柔荑!竟是和那张脸完全的格格不入。
西承愣了愣。
他是今早回的,自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昨日干地事儿,自然也不认识这位姑娘,倒是听闻之前主子身边的婢女被罚了,罚地极重,半夜伤口感染,一早就去了,主子却似乎余怒未消,竟是让人直接卷了破麻袋丢了乱葬岗。
连一方坟冢都不曾有。
只以为这姑娘便是之后新来的丫鬟,当下便冷了脸,呵斥道,“让开,主子的吩咐,你也敢拦?!”
少女豁然回首,面纱之后的眼,是一闪而逝的冷冽和煞气,宛若实质的威压,一时间竟是以为面对着动了怒的主子!再定睛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了,方才一瞬间仿佛只是自己的恍惚错看,便听那丫头问道,“你方才所说,谁拦着我,我便揍回去。那么,他呢?我也可以揍么?”
那双方才还感慨过的美人柔荑指着自己,一脸求知欲地问自家主子……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他家主子便开口说道,“回了府,自己去领罚。”
完全是一副“昏君”的模样,西承一噎,再看那丫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有些牙根儿痒痒……他有些不服的低头,拱手,“是。”他突然怀疑,那婢女是不是也是得罪了这丫头才被罚的……
他看向这丫头,便见她在那半死不活的小乞丐跟前蹲了下来,像是看一只受伤的宠物般,喃喃,“方才救你,不曾问过你的意思。如今,便是这许多人都知道,你是我府中家奴。你该知道的,若你不愿做乞丐,总要寻了一门差事谋生。彼时,我将你身份对外告知,这隆阳城便不会有人敢用你。”
还是浅浅淡淡的模样,却一语中的,大刺刺明着威胁。
“当然,我方才所说,都是认真的。若你跟了我,自此后,你是我的利剑、盾牌,我去哪里,你便只能跟着我走,我生,你生,我死……你得先死。”
淡淡戾气,无端让人响起方才一瞬间的回眸,西承再一次看向这丫头的眼神,带上了审视,下意识去看自家主子,却发现……自家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眼神温柔地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西承默默扶额,直觉这个丫头不是婢女那么简单……
言笙却丝毫不知道身后这冷面侍卫丰富的内心世界,只看着眼前躺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少年,“你没有第三个选择。如此,你是要回去继续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隔三差五被人打一顿的小乞丐,还是拼了这一生的运气、赌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未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所谓未来到底是什么,但她想救他,却也知道金钱财富已然打动不了这般荒芜和苍凉的眼神,她要给他一个活下去的使命。
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