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风不知道是谁的手笔,效果不得不说极好,切中了百姓的要脉。
大致是两个重点。
第一,朝廷的钱可都是他们交的税,白白让银子丢进海运之中,心疼死了,又没什么用处,纯浪费了。
许玥甚至听见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有这个钱浪费,怎么不给他们一人发一点?
第二,还记得当初朝廷组建船队,钱不够,所以募集民间资本吗,不仅百官或多或少出了点钱,不少百姓也投了钱进来。
现在有心人那么一提。
船队已经航行了几年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这海上风波诡谲的,又是风又是雨,钱不会打水漂了吧?
百姓那么一想。
事情就是这样啊,虽然普通百姓出的钱不多吧,可也是真金白银的,往日没人提起单个的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趁着这个势头联合在一起,又有人暗中组织。
一时之间。
反对的声音形成了巨大的浪潮。
幕后之人感叹:
民心所向,陛下你总该动容吧?
………………
正月十三。
离元宵节还有两天,荣昌公主含泪送走了儿子,擦了擦眼泪又入宫了,径直往寇昭仪宫中去。
寇昭仪有宠,所居宫殿名为含微宫。
离含微宫还有一段距离,荣昌公主一行就看见了手上捧着东西的队伍,为首的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品级的。
见了荣昌公主行礼问好,她才知道这还是两拨人。
一拨是尚功局为寇昭仪换摆设,说是看了一冬的屋子不新鲜了,要换一换东西,才好养神。
一拨是皇后送来的赏赐,东西不多,却十分昂贵珍稀。
盏行完整的上好官燕,切成方形的阿胶、一匣子冬虫夏草、海参、鹿茸、何首乌等等应有尽有。
荣昌公主暗自咂舌。
这些东西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份面子,寇昭仪居然能使唤动尚功局,还是这样近乎无理取闹的理由,可见其如今在官中之势了。
由此,心中更有把握了。
至于皇后这番殷勤……荣昌公主脑子一转便笑了,这事儿她可不掺和,谁当太子不都是她的弟弟吗。
进了含微宫。
寇昭仪懒懒的坐着,见了荣昌公主,不施脂粉也粉光融艳的一张脸,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来。
招呼过来之后,挥手让人上茶和点心果子。
茶是今年的新茶,一两千金的雀舌。
至于点心倒是寻常的藕粉桂花糖糕、荷花酥点、透花糍等等。
唯有一品果盏,让荣昌公主留了神,是红嫩嫩的樱桃,用水晶盘装着,一颗颗还带着水珠,好似宝石一般。
如今还未出正月,寇昭仪这里居然有樱桃吃,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存下这么一点子樱桃。
她捏了一枚入口,其实不太甜了,带着一股子水味,可还是对此赞不绝口:
“……现在这春日里头,也只有您这里还能见到樱桃了,这可是夏日的果子,也不晓得如何存下来的。”
被这么一捧,寇昭仪含蓄的笑了,纤手指着樱桃道:
“公主喜欢就好,等走了包上一份带回去就是,也不是本宫舍不得,实在东西确实少,这樱桃是皇后娘娘送来的,说是每日用炭火烘着,才结了些果子。”
“听说一日起码三百斤炭火呢。”
如此奢侈!
荣昌公主身为帝女,也不曾这样挥霍过,顿时面有惊色,寇昭仪见了心中更为舒畅得意了。
被如此看重讨好,她自觉已经拿捏住了皇后的命脉——腹中的皇子,有这个宝贝在身,一国之母又如何?
还不是要任她予求予取。
想着自家父亲在皇后母家运作下新迁的官职,寇昭仪心情极好,一手虚放在肚子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荣昌公主说话。
这会儿,公主又提起了那件事:
“……您也知道,如今外朝群情激奋,都不允开海禁了,民间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没个消停。”
“嗯。”寇昭仪把玩指甲,上面绘的是桃花图案,十分漂亮。
漫不经心的回应:
“我们大周地大物博,外邦那些人能有什么好东西,行了,那件事儿本宫记在心里了,只是没找到机会和陛下说。”
又抱怨了一句:
“贵妃年纪也不小了,总霸着陛下干什么……还能生不成。”
后面半句轻之又轻,近乎呓语。
荣昌公主闻言大喜过望,许诺道:
“您是好心才出了力,可我们也不能让您寒心,除了我感激不尽之外,那些大人们也会记住您的援手。”
这是在暗示会有好处。
“好了,别说了。”
寇昭仪心中一喜,她在外朝没有一分力量,娘家?还要靠自己拉拔呢,没用处,现在总算和朝臣搭上了边。
——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依她看,陛下现在就是下不来台,自己去劝两句给个台阶下,说不定还能讨了陛下喜欢。
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寇昭仪摆摆手,朝荣昌公主嗔怪了一眼,道:
“再说下去好像本宫眼皮子浅的,为了些东西去吹枕边风一样。”
你不就是嘛。
现在在假惺惺的装什么——荣昌公主面上笑着,心里不屑的道。
…………
次日。
让大太监送走了寇昭仪,天子漠然的收回了目光。
这些狗东西手伸的可真长啊……
寇昭仪也够贪,不知为何,他莫名的有点尴尬。
之前不是没看出来嘛,人长得漂亮,会些才艺已经很好了,这一下怀了皇嗣得了意,不就原形毕露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古人言,诚不欺我也。
这时有人来报,起居郎请见,天子敏感的皱了一下眉,想起许玥的籍贯心沉了一下,还是让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