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修撰,从六品。
主掌国史、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
明面上是如此,但记载皇帝言行是要跟着人的,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这个差事可是大大的肥差。
俗称“近臣”。
类比一下,相当于大领导身边的秘书或者司机吧。
虽然品级低下,但连六部尚书甚至阁老都要给这样的近臣几分面子,以示对皇权的尊敬。
许玥加了起居郎,第一反应是值了,简侍读羡慕的告诉她,按照惯例,起居郎每月有香药、马料、布匹、餐食等等补贴。
折算下来,这些补贴比修撰的俸禄还要高三倍!
“陪侍天子,自然不同,衣食住行都是上上之选才好,不然岂不污了陛下耳目?”
孟子维轻声细语为许玥斟茶,青碧的茶水注入釉面莹润的茶盏中,推了过去。
茶水如一汪碧玉,茶盏纯黑有光,和白皙的指尖一衬,色彩悦人。
身为御前红人,他几乎是第一批知道的人,讨了那份文书来看,心怀感慨,下了衙就来寻这位忘年交了。
所以,宠臣和宠妃一样,因为和陛下见得多,待遇比之同事就非同寻常……
想到了这一节,许玥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情,被观察细致的孟子维捕捉到。
心中一动,好奇的问了出来。
许玥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好笑的将自己刚刚想到的宠臣与宠妃待遇非凡说了出来。
噗嗤。
只见一向八风不动,被同僚暗中称为“笑面虎”的孟大人失态笑了起来,且笑声越来越大,好一会儿才道:
“倒,倒也不算错,前朝臣子和后宫嫔妃原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都是在陛下面前争奇斗艳,想求圣眷垂怜,加诸己身。
那些后宫妃子说不定还没有朝臣这样手段百出、狠的下心肠。
孟子维一手轻拭笑出来的眼泪,朦胧中只见对面的少年垂眸品茶,姿仪优雅,如一株白山茶,清雅万分。
可他知道,这只是表面而已……
玩笑话开过之后,很快继续刚才的话题。
“起居郎是三日一值,跟随在陛下身旁记录其言行,无论大事小事、善行劣迹……当然,陛下是圣君,自然不会下达恶令。”
许玥点头,心领神会,又听孟子维加重了语气:
“陛下待你甚厚,寻常事不必太战战兢兢,只有一点,陪王伴驾,最最要紧的是当一个嘴上的貔貅。”
貔貅,古之神兽,只进不出。
——意思是少乱说话,听见什么放在自己肚子里,不要说出去。
孟子维长相清秀文雅,嘴角常有一抹笑意,好似从不会动怒,十分有亲和力,这时笑不见了,轻描淡写的举了个例子:
“一日,某位起居郎和陛下下棋,陛下胜了,高兴之下随口提了一句某位伯爵私闺不休,妻妾太多。”
“你猜如何?”
这还用想,这位“前辈”定是将此事透露出去了,下场可能也不太好。
许玥还未答,孟子维已经说出了答案:
“那位伯爵一日之内遣散了所有未生育过的妾室,半月之后,这位起居郎就因御前失仪丢了官,回家当田舍翁去了。”
不出所料。
许玥想,这位伯爵一定付出了重礼或者什么承诺,才打动了那位前辈,可能也是心怀侥幸,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结果一败涂地,只能回家吃自己了。
她谢过了孟子维的提醒。
虽然她早知谨慎这两个字要刻到骨子里才好。
…………
次日。
许玥收到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礼物和邀约,门房忙不过来,连观书都去帮忙了。
不过除了有交情的人直接上门恭贺以外,其他臣子王公都是只送了礼物过来,顶多是管家子侄来此,本人未至。
当然,要是真来了,许玥才要吓一跳呢。
这么不知道避嫌的吗?
这一次收礼,许玥用上了余老夫人教导的办法,一一登记造册,然后挑出过于贵重的放在一旁。
她发现,根据礼物的不同,真的能从中窥见主人对自己的态度。
平常薄礼,代表只是随大流。
贵重些又不逾越的,有交好之意。
过于贵重的,那一定是有求于你,或者有什么企图的了。
当然,还有一类,或许礼物不重,却正正送到了人心上,才是最不简单,给你花的心思最多。
许玥手中捧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龙涎香,表面杂质不少,轻笑一声,弃之一旁,这是大皇子送来的。
龙涎香这般有价无市的珍奇香料,大皇子也算是下了血本了,这是料定自己会舍不得?
“可惜,比不上冯师的那块。”
念叨一句,许玥让下人把香原样封存好,放在要走礼时退回去的那一档,又望向旁边一个朴素的锦盒。
里面是一管紫竹箫,二尺一寸,九节五孔,表面莹润如玉,应该是被常年使用过的。
盒内还有一张纸条:前朝无名氏所用之箫,闻大人擅箫曲,不成敬意。
这样的才让人不知道如何处理。
许玥把玩长箫,触手温润如玉,头疼的想,二皇子秦王的段位可比他长兄高多了,箫又不算值钱,但真真是一管好箫。
她喜欢,又不会惹外人诟病。
且自己爱制香不少人知道,吹箫的时候却极少,也不知他如何打听来的,这份礼送到了人心坎上。
“大人……这是否要送回。”
观书恭谨的问。
良久,许玥道:
“不必,留下吧。”
…………
收礼收到手软没多久,许玥又去礼部学习面圣举止的礼仪,比之殿试那一次繁杂许多。
三日后,她第一次轮值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