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素来有“东贵、西富,南穷、北贱”的说法,也很容易理解。
住在东、西两边的人都是富贵之人。
与之相反的是南边和北边的百姓,多是平民甚至朝不保夕的“贫”民,身份地位自然是比不过东西方的贵人。
这一点在各方面都有所体现。
例如,东城和西城的路面是铺了砖石的,下雨天也不会泥泞,南北城区则是朴素的泥巴路。
余府的宅子是天子亲自赐下,当然在东城,甚至离皇城也不远。
马车中。
许玥原以为孟子维简在帝心,其府邸也该在东边,再不济也是西边,谁知道马车越走越往北去。
一帘之隔,外面越发热闹了起来,货郎的叫卖声,交谈声,食物的香气四处飘荡,原本平缓的路面也变得坑坑洼洼。
直到马车停下。
她先不急着下去,掀开车帘一望,低调简素的一座宅子。
大门只有两人张开手臂那么宽,黑漆刷的门,上面没有点缀铜钉,门下隐约可见一抹绿意——
那是没拔干净的小草。
这一点也不像是陛下身边红人的宅子。
许玥心中好奇了起来,准备下去时,突然一道甜腻的声音响起。
喵呜……
漂亮的小狸奴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甩了甩头,柔软蓬松的毛发如水波一样流动,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主人。
“抱歉,竟然忘了你了。”
许玥点了点小橘猫的额头,将分量不轻的它抱在臂弯中。
施施然下了马车。
马车夫去敲门,手指还没碰到门。
吱呀一声,门就突然打开了。
冲出来一个神情骄横,穿着入时的少年,五官隐隐和孟子维有些相似,见了门外的许玥主仆也是一愣。
朝许玥扬起一个恶劣挑衅的笑,眼神不善的上下打量。
开口极冲的道:
“那些哈巴狗也是真有能耐,居然还能寻到你这样的美人来讨好他,也没听说老头子好男风,不过物以稀为贵……”
说着让了让身子:
“进去吧,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此言一出,许玥还未曾生气,随行的马车夫和观书都听不下去了。
特别是观书,一向待人恭谨的人,气的脸上涨红,张口正要反驳他的时候,少年一溜烟的跑了。
“少爷,这人,这人太无礼了!”
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又顾念到这是孟府门前,自己火上浇油怕会对主子不好,观书气愤不已,最后也只说了这句话。
喵喵喵。
许玥怀中的猫儿恰时连叫了几声,让她笑了起来,道:
“你听得懂不成,来凑什么热闹……”
这位少年,观其相貌和年岁,应该就是孟大人口中那个顽劣的儿子了。
她其实没怎么生气。
世人常说,长辈不该和小孩子计较不是。
…………
“……其实世间的人,大致在十岁至十八岁,因为身体的发育和变化,性子大都会有一些变化,比如说,会叛逆一些,和长辈对着干。”
小厅之中,一折屏风挡住了左面。
许玥轻声说话,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给怀中的猫儿梳毛,白皙的骨节在橘黄的毛发中时隐时现。
“那对于这种情况,那该怎么办呢?”
孟大人穿着家常半旧衣服,几年过去,他好似被时光遗忘了一般,容貌不变,只神态更加温和稳重了一些。
此时听了许玥的话,十分认真的开口询问。
“办法其实很简单。”
“洗耳恭听。”
许玥点了点头,不急着开口,喝了一口茶,为入口茶水的幽香回甘暗赞了一声,这应该是上贡的好茶。
方含笑提出一个个建议。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力气折腾,还是课业不够多,大人想想,一天闲的时间太多,静极思动嘛。”
“除此之外,孩子还在长身体,适当的锻炼不仅可以发泄精力,还能强其体魄,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还有,少年时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琴棋书画,骑射摔跤这些学问,正应该趁着机会让他去学,不然日后输人一筹可不好。”
“然后……”
老仆给两人端来刚出炉的茶点,听了一耳朵,忍不住看了眼风光霁月的解元郎。
心道,若大人真听了进去,少爷该有苦头吃了。
至于孟子维的心思,那不摆在脸上了吗?
恨不得把儿子当即逮过来的样子。
不多时,许玥意犹未尽的住了嘴,谦虚的开口:“这些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不作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人就变懂事了呢。”
怎么可能。
他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吗?
孟子维点了点头,便转了话题。
问起许玥在余府住的如何,直言不讳的说起大计之时,吏部侍郎的门槛恐怕要被踏破。
又邀请她来家中居住:
“有些人刀子架到脖子上了,才知道什么叫怕,这段日子,余府恐怕清净不得,你寒窗苦读多年,属实不易。”
“还是住到我这里来,比较冷清。”
许玥当然还是婉拒了,如果为此搬了出去定然不好,却了师公的面子不说,余老夫人那也过不去。
他也不强求,问过一句也就罢休了。
两人聊起了其他事情。
……
人走了不久。
孟大人摇头笑了起来:
“我还怕有伤仲永之事,谁知是明珠逐渐摒弃了灰尘,越发耀眼夺目了起来。”
又唤了下人来,把儿子找回来,他自己去书房花了一个时辰。
写了一份文书。
从早上睁眼开始,到晚上入睡,该做什么都有安排,精确到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