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这里虽然也是散座、而非是包间,但桌子与桌子之间都用花盆、盆景等装饰来隔开,看起来也是独立的很,丝毫不见零乱,环境自然也果然是不错。寻了一张靠边的位置、大家便依次落了座。点好了酒菜饭食,并没用等多久、很快就全都上齐了之后,大家便开始吃了起来。
虽然能与燕王、周王两位殿下,以及本家的四公子同桌吃饭,可这些随从人等自然不敢放肆,依然很是拘谨、不敢多言,而朱橚在外人面前从来话就不多,所以几乎是只有徐增寿一个人在这里讲个不停,最终还是朱棣找了几个话题,才让那些随从们放松了下来,餐桌上也开始有了笑声。
刚吃到一半儿的时候,又有一伙人上了二楼,而正在和徐增寿说着话的朱棣、目光立刻被他们给吸引住了,因为凭自己的经验、知道在这群人里面,至少有四、五个的蒙古部族人,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其中一个正是纳哈出之子察罕。
纳哈出自从降明之后,被朱元璋封为海西侯,可于第二年便病死在了武昌。只是,具朱棣所知、这个察罕虽然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却已经被改封为了沈阳侯,其封地应该在东北才对,因何还会在京城之中逗留。
可能是发觉了他对那伙人的关注,徐增寿挨近了朱棣、轻声笑着道,
“看什么呢?在看蓝玉的那群干儿子么?”
“蓝玉、的干儿子?”
朱棣一愣,回过头看着他、诧异地问道,
“增寿,你是在说、那边的人都是蓝将军的部下么?”
“何止是部下,”
徐增寿笑道,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七八个人里面、至少有四个是他的义子。”
听说这些人均是和蓝玉有关的,朱棣的兴趣就更浓了,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道,
“怎么会,蓝将军竟然认了这么多的义子?”
“这还多?”
徐增寿看起来是一脸的好笑、道,
“他认过的干儿子、算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个八九十个了,如果都凑在一起、足够组成一个亲兵护卫团了。”
“这、这个倒还真是够壮观的。”
朱棣的口气听起来象似在开玩笑,漫不经心地道。
可徐增寿的情绪却被引上来了、道,
“大姐夫您知不知道,蓝玉这个人最喜欢的有四件事,第一个是女人,这个就不必说了;第二个就是喜欢收干儿子、第三个嘛是到处的侵占农田、强买土地,剩下的最后一个是养家奴、蓄家仆。您说他做这些到底为什么啊,难道是怕等他老了的时候没人养他么?”
“无论是为什么,也是因为他有那个实力。”
朱棣随口答应着,可心里却盘算开了。
蓝玉将这么多看起来很复杂的人收为部属、或是留在门下,正如增寿所讲、他到底想做什么?退一步说,就算他自己不想做什么,谁又能保证这群人中没有会想做点儿什么的呢?人多了就会杂,人要是杂了、势必会闹出点儿事情来,真要是有那样一天的话,他蓝玉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好过了。更何况、蓝玉所喜欢的这四件事,后两件事都是父皇所最痛恨的,他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岂不是在自寻死路么……
正在这想着,从一旁过来一个小伙计,手捧着托盘儿走了过来,
“各位客爷,这是掌柜的给各位加的一个菜,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本店。”
这小伙计说话的声音甚是悦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却又不失宏亮的质感,引得朱棣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可当他的目光移向这小伙计时,正巧这少年人也正在看向他,二人的眼神相遇在一起时,朱棣明显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火热。
内心有什么被拨动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可还没等他再次看上少年人一眼时,那小伙计已经扭头离开,到隔壁桌上去送菜了。
朱棣将目光转回,一扫而过之间、发觉郑和的目光中也有些异样,便注目瞧着他,却见郑和朝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缓缓地松了口气、扭头又悄悄地看着察罕他们那张桌儿,正好那小伙计已经转到了那里、边将菜盘摆上去,边说着什么,而那些人竟同他搭起话来,也不知小伙计说了些什么,引得那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朱棣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那少年吸引过去、丝毫没留意到自己这边、便放心大胆地挨着个儿地打量起这些人来。
看上去、除了察罕之外,里面确实应该还有几名前元的降将,只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就在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怎么看都只是个很普通的人,即不是豪门子弟、也不是将门官家,可其他人看上去却又都对他很在意,而那小伙计也好象对这人很殷勤,一直同他在讲话,听得其他众人连连地发笑。
过了好了一会儿,那少年人才笑眯眯地从那张桌边离开,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又向朱棣这边瞟了瞟、才夹着已经没有菜碟的托盘、下楼去了……
吃过了晚饭,朱棣结了帐,大家这才从“问月居”出来,复又上了车赶回魏国公府。
刚刚进了正堂,果然看见徐辉祖站在那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见几个人一同进府来、严肃的表情才变得和缓了些,道,
“两位殿下、这是出去了么?”
“是啊,燕王千岁请我们吃饭了呢!”
徐增寿一脸余兴未了的样子,开心地接过话茬儿说道。
看着得意的几乎是在炫耀的幼弟,徐辉祖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顿了顿才又道,
“两位殿下如果以后再出行晚归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派人跟随,京内如今也不能说就是太平无事了。”
想必是十年前被武平文闹的那回,令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吧,以至于才会如此的小心,真不知道如果徐辉祖得知、武平文现在竟然在全力地保护自己时,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心中这样想着,朱棣的嘴角不禁掠过一丝笑意,点头道,
“好的,小王记下了,有劳辉祖兄牵挂了。”
“请两位殿下休息去吧。”
微微施了一礼,徐辉祖客气地请他们回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