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自告病后已有月余不曾出宫,浣碧和流朱也不可能跟甄嬛说宫中的宠妃如何,甄嬛自然不知那日只见过一次的昭嫔竟是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沈眉庄虽然心里酸涩,但总归不如受过宠如今却受了冷待之人一样暗恨上了富察白青。
沈眉庄身上披着斗篷,见甄嬛殿内如此空旷冷清,便问道:“虽说你我比不得妃位嫔妃排场那样大,但也不至于这般冷清,你宫里原先那些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就浣碧流朱在你身边伺候,小允子守在门外?”
甄嬛心知自己是装病不愿侍寝,那些眼皮子高的另寻新主去了,但对沈眉庄却换了一套说辞。
“我如今久病,他们跟着我难免受气,走了也好,清静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眉姐姐你跟陵容在,我总不至于落得个吃白粥的下场。”
甄嬛见沈眉庄有些不赞同,又道:“奴才不在多,只在忠心与否,若是忠心,哪怕少些,也都得用,若是不忠心,怕是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也后知后觉。”
沈眉庄这下方才点头赞同道:“是这个理,看来回去我也要多多留心才是。”说罢,沈眉庄又看向安陵容,轻声道:“你也要小心些,免得宫里被插了什么眼线。”
安陵容含笑点头,静静的坐在一旁。
沈眉庄长叹道:“如今宫中那些个老人还好,要么曾经有宠,要么有子嗣,最差的也有资历,在宫中就是没了皇上的宠爱也不打紧,可我们这些个新入宫的妃嫔,没有皇上宠幸,手里银子大把往外撒也不见有个回音,那些奴才们如今都不如起先热络了。”
安陵容在一旁倒是觉得还好,她在宫里待着偶尔做做绣活,延禧宫也没有主位,虽然冷清寂寥了些,但总归比在家中好,在宫里就算自己只是个答应,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再任由妾室欺辱自己的母亲,安陵容已经很知足了。
沈眉庄不同,她入宫本就是为了求一份恩宠,为家族争光,如今莫说恩宠,就连侍寝都不曾,心中的傲气已经所剩无几,虽说不上恨富察白青,但心里也的确不免生出一二分怨怼。
富察白青看着丹荔手里的织花锦,微微挑眉,“怎得突然将皇后赏的织花锦拿出来了?难不成是要给我做衣裳不成?”
丹荔摇摇头,见四下无外人,方才轻声道:“娘娘,这织花锦,有问题,怕是被人浸了麝香,若是当真做成衣物或是旁的物什时常接触,久而久之娘娘您便不能有孕了啊!”
富察白青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咬着牙说:“好一个皇后,人人都道她贤惠,如今看来倒是世人眼瞎!若是此人贤惠,我怕不是要成圣人了!”
有姝看着丹荔手中那匹织花锦,突然笑了,对丹荔说:“你去,把这布匹拿去做个靠枕过来,等之后叫人送给华妃,就说不知道怎么的,这布竟被人动了手脚,这两日皇后头疼又犯了,你就说本宫不愿劳烦皇后受累,劳烦华妃娘娘查出来个真相。”
崔槿汐在一旁轻声提醒:“娘娘,这怕是查不出什么,皇后背后是太后,只要太后还在,没有一击必中的证据,皇后是不会倒台的。”
富察白青轻笑,对着镜子为自己描眉,满意自己的妆容后方才道:“皇后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华妃恨不恨皇后,想不想自己当皇后,只要她想,那皇后这次就要吃个大亏,毕竟那织花锦可是皇后亲自赏的,每人的花色都不同,这布匹是贡缎,本宫从前可没机会得到,就算是搜宫,本宫这儿也不曾有什么害人之物,华妃紧咬着皇后,皇后必定要损失一块肉。”
富察白青得意道:“如今西北战事频起,沙俄也不老实,年将军是华妃的靠山,华妃暂时倒不了,本宫背后是富察家,本宫也倒不了,皇后背后是太后,她也倒不了,但我是受害人,只要华妃聪明,如今就不会盯着我,皇后就会跟华妃两败俱伤,而后被太后或皇上叫停,本宫最差也能得到赏赐,说不准还能求着皇上给咱们承乾宫安排个小厨房也说不准,你就瞧着吧,这场对立最后的胜利人只会是我。”
富察白青不聪明,但她知道怎么对自己有利,这就够了。
崔槿汐被富察白青解释一番后,方才明白,自家主子这次不求旁的,坐山观虎斗,只等两边两败俱伤再跳出来谋些不大不小的补偿,经过这一番后还能得到皇上的愧疚,当真是一举两得。
华妃看着颂芝手中的靠枕,勾起一抹笑,“皇后如今下手倒越发嚣张了,难不成是觉得无人能发现么?”
富察白青这一手倒是叫华妃原本想算计富察白青的心思放到了皇后身上,毕竟做妃子哪有当皇后舒心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皇后的把柄,皇后还不知道,华妃若是不咬下皇后身上一块肉,叫皇后伪善的面具被撕下,那她便不是华妃了。
“颂芝。”华妃轻轻抬眼,颂芝恭敬的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织花锦做的靠枕。
“你去叫江城兄弟过来,让他们看看这织花锦做的靠枕是不是当真被人浸了麝香,若是当真如此,也莫要惊动了旁人,这临近年关,叫人暗里小心查着,也叫皇上看看这人人称赞的皇后是个什么妖魔鬼怪披了人皮装成了好人的样子出来兴风作浪。”
颂芝应了声,转头便叫人将靠枕好生收着,又让人去请江城江慎两兄弟过来查看。
果不其然,那织花锦不但有麝香,还是药性极强的麝香,若是长期用着,不出半年怕是就叫人绝了生育的希望。
华妃也不急,毕竟年关出了这样的事瞧着不好看,她叫颂芝查这赏人的织花锦经了多少手,那些人可都还活着,而后又转头去忙着年关的事儿。
如今宫中手里有宫权的,除了皇后便只有华妃,皇后因着头疼复发,所以今年年关便交给了华妃来办。
因着过年要邀请皇室宗亲一同入宫守岁,所以华妃也不敢放松,紧绷着将年宴的布置给皇后看了,方才放心叫底下人去做。
毕竟皇后看了还点头了,这要是出错了那就是两个人的事,不单单是华妃一人的事了。
在不涉及雍正的情况下,华妃只要没有恋爱脑发作,还是很聪明的,毕竟怎么也是在宫中立足这么多年的人。
年宴因着是家宴,所以除了宗室福晋们身上穿着庄重的青蓝色朝服,妃嫔们倒是各个打扮的光鲜亮丽,那争奇斗艳的样子叫如今知道宫里新出了位宠妃的宗室们不免窃窃私语。
敦郡王跟雍正合不来,往日跟着的廉亲王如今又幽禁府中,亲近的九哥也被幽禁,看雍正自然更是不顺眼。
他冷笑道:“我瞧着咱们这位皇上倒不像什么痴情种子,颇有两分昔日太祖皇帝的风采,独宠一人,让我这样的人看了都不免心生惊叹。”
敦郡王的福晋轻轻拉了一下敦郡王的衣袖,微微摇头制止,敦郡王方才停下没再继续说话。
敦郡王跟福晋感情甚笃,往日除了他被幽禁的八哥九哥外,也就他福晋能管的住他,所以旁人都是十爷疼福晋。
允礼不曾说话,只斜靠着椅子,偶尔跟身旁的允禧说两句话,一直等那位如今无论宫里宫外都颇负盛名的昭嫔来了方才抬头。
这一抬头,允礼不禁好奇,皇上如今怎么喜欢的是这般的女子,从前的纯元皇后他见过,如今的皇后嫂嫂他也见过,就连华妃他也见过,都受宠,但没有一个长得这么像是一个……祸国妖妃一般。
允礼没亲眼见过史书中的祸国妖妃,但他在看到昭嫔的第一眼就断定,如果历史上的妖妃是这般模样,那倒不算是什么了,毕竟,我见犹怜,心甚喜之啊。
允礼没多看,他不喜欢这样的女子,他更喜欢能跟自己思想契合的,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曾娶妻,就连如今太后想赐婚也拒绝了数次。
“皇上皇后到!”苏培盛说罢,又跟在雍正身边,雍正坐下后恭敬地将桌上的菜验了毒,连酒也没放下,等一一确认过后方才恭敬的将酒送到雍正手边。
“今儿是家宴,你们都不必拘束,放松些。”
允礼笑道:“皇兄每回都说不必据说,可若是按照规矩来,还是拘束。”
说着,还挥了一下手。
雍正笑骂了两句,而后便连着喝了允礼与皇后的敬酒。
富察白青倒没趁着这个功夫搞事,毕竟笨蛋又不是傻子,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
雍正又饮下一杯酒,而后放下酒杯,一旁的皇后察言观色,试探道:“皇上今日瞧着格外的高兴啊。”
雍正的佛珠不离手,笑着说:“午后西北那边传来捷报,说年羹尧平定了罗卜藏丹津之乱,紧接着边境那边又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富察富安不但大败沙俄,还让沙俄成功割让领土,如今只等派人过去签订条约,接连两条捷报,朕怎能不高兴!”
皇后愣了一下,年羹尧她知道,华妃的亲哥哥,若不是有这人在,华妃也不能如此嚣张,但那富察富安是谁?总不至于是昭嫔的兄长吧?皇上忌惮年家,就算有了宠妃,总不至于又找一个年羹尧和华妃出来。
心里好奇,皇后便也问了出来,雍正指了自己桌上几道菜,又特意将桌上供果让苏培盛送给富察白青,菜则是华妃四道,富察白青四道,看上去一样,但实际上一个妃位一个嫔位,赏下去的菜一样便是最大的不一样。
富察白青起身敬了杯酒,又对雍正眨了眨眼,雍正见了只觉心中一片炽热,饮尽杯中酒方才回了皇后的话。
“这富察富安,正是马齐的三子,富察家人才济济,在前朝当真是为朕分了不少忧,朕都不知如何赏是好了。”
皇后轻笑道:“只可惜昭嫔妹妹不曾有孕,不然晋了昭嫔妹妹的位份以示恩赐,也是好的。”
雍正只笑不说话,心里却摇头不认可皇后这话。
开疆拓土这样的功劳可以赏后宫妃嫔,也可以晋位,但不能只赏后宫妃嫔,不然若是旁人家中有子弟立了功,难不成后宫没有他家的人自己还要将人家的女儿叫进宫封嫔封妃不成?皇后眼界有些狭窄了。
富察白青轻笑,不轻不重的刺了皇后一下:“娘娘这话说的不对,这开疆拓土可是大事,臣妾可不敢居功,皇上若是要赏哪能赏臣妾,该赏有功之臣,叫臣子为皇上更加效力用心立功才是,至于臣妾……有皇上在,臣妾自然受不了什么委屈,晋位与否倒不重要了。”
富察白青话里话外挑拨的意思在场众人都能听的出来,皇后深吸一口气,见雍正面上满是赞同,便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不如昭嫔的话得皇上的心。
皇后平息情绪后,不过两三秒就找到了富察白青话里的漏洞,笑着反驳道:“妹妹这话就错了,这宫里又不是什么虎穴狼窝,哪能叫妹妹你受了委屈呢,若是妹妹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差人过来就是了,本宫自然会叫人给妹妹都补上。”
华妃在一旁轻嘲道:“皇后这话说的,倒像是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似的,没功劳就是没功劳,自己有错就是有错,逃不了的。”
华妃这话意味深长,让皇后自己心里都不免开始盘点是不是自己哪里漏了什么马脚被华妃瞧见了抓到了把柄,瞧着虽然依旧保持着皇后的威严,但话中却少了三分底气。
雍正就跟听不到一样,只笑着同富察白青说话,时不时还夸赞两句富察白青家教好。
一旁的妃嫔宗亲也不敢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宫中几位娘娘用话锋伤人。
宴会进行到一半,妃嫔们轮流上前献艺之时,雍正突然瞧见一旁放着的梅花,他微微皱眉,低声问:“那梅花是谁放的?”
皇后心里笑了,笑自己的姐姐去世这么多年在皇上心中依然有痕迹,也是笑华妃这布置怕是要让昭嫔吃亏,更是笑所谓的宠妃甚至比不过一个去世多年的死人。
皇后轻声说:“臣妾今日头疼犯了,这年宴都是华妃妹妹布置的。”说罢,皇后又做好人道:“华妃妹妹年轻,不知道从前的事,皇上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