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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功德?本神君成为西山神祗已有五百于载,一直接受着信徒供奉的香火,所行功德不计其数。你区区一介凡夫,竟然考教我何为功德?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刀美娘神色不怒自威,双眼一瞥黎箫阳,好像在看傻子一般,自己贵为神祗,修的本就是功德之力,这小子居然口出狂言考教自己有关功德的问题拉来,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娘娘,天有不测风云,神祗虽说生命悠长些,可最终也抵不过天道轮回。就看您的山门崩塌,信徒消失,香火断绝,就连神格随时都要破碎。娘娘您从前确实强大,可最后也落了个沉睡百年,现如今神格几欲破碎的情况。

想要恢复香火,修复破碎的神格,就需要先了解如今的洛城百姓追求的是什么?”

眼光平视着说话的黎箫阳,刀美娘可以感觉出对方语气中的真诚。

说起来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她很欣赏黎箫阳这小子的做事风格,真小人不做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愿意尽力为之争取。

小小一介门内仙修士,面对上比自己高了两个大境界的无量山七老也毫无惧意。

虽说有自己坐镇的原因,但这点风骨和气度不是一般修士拥有的。

能够成为天令山持令人的都不是省油的灯,百年前的苍问天撬动了整个修行界。自己因为他而沉睡,百年后自己又因黎箫阳这个持令人而苏醒。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让刀美娘认为有种宿命在影响着自己。

自觉刚刚有失礼仪的山神娘娘,随即放慢了语气。

“接着说。”

不太确定黎箫阳想要说什么,不过事关自己能否恢复神格,刀美娘还是决定听下去。

“从前的洛城人供奉神灵,所求的不过是家宅平安,风调雨顺。即便日子过的清贫些也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感。而神祗也会因为信徒善心善行,大开方便之门,天降神迹救苦救难。

正所谓功为善行,德为善心。心行合一,这就是功德。

放大了说便是世道清明,为君者,对外御敌于千万里之外,对内体恤民生,轻徭薄赋,休养生息。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天下大同,海晏河清。此为泼天大功德一件。

说小了便是乡野间百姓一心向善信仰不绝,神祗保一方太平有所传承。

为人者,上供养恩亲颐养天年;为父母者,兄友弟恭,夫义妇顺,家庭和睦;对于小辈应有教子成材,为国为民之责任。

此为教化之功德也,是为大功德一件。”

经历过之前的‘山水共鸣’,黎箫阳以倒叙的方式见证了洛城百年之前的时光。

不同于一般的观察,整个过程中所有的经历都刻印在了黎箫阳的意识之中。

这百年时光好像一部电影,只要黎箫阳拥有足够的精神力,随时都可以调出其中任意一段时光回放。

最近这段时间,一有闲暇黎箫阳便会截取一段旧时光观察。每条街道的变化,每座小楼的历史,常驻之人的容颜变化都一一刻在了他的眼中,他的心底。

看到了许多人人前人后的行为和想法。了解了属于那个时代的美丽与忧伤。

惊叹于那个乡规民俗为主年代的简单纯粹,更加感叹如今世道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老夫子在学堂孜孜不倦的说着书上的道理,小孩子的心却已经早早的跑到了山野间放起了牛羊。

邻里间长舌的夫人们围在水潭边,八卦着别人的家长里短。

谁家的老娘们又因为自家的男人多看了村口的寡妇小芳一眼,脱下的鞋子照着男人的头上就狠狠的来了一下。

挂不住面子的男人便和老婆扭打在一起,女人自然不是自家男人的对手,立刻呼天撼地的大闹起来。

顿时半条街的邻里都跑出来看热闹、劝架。

最后吵累的两人被一众邻居劝回了家。看着脸上被自己挠出血印的男人,看着头发散乱的女人,不知是谁先扑哧的笑了起来,房间的尴尬瞬间被打破。

男人出门拿柴火点燃了灶台,女人从厨房拿出早上没有吃完的剩菜准备加热,同时也小心的拿出几枚昨天自家母鸡产下的蛋,准备为男人做他最喜欢的炒鸡蛋,同时等待着放学回家的孩子。

洛城便是由这样一户户普通人组成,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等待着孩子长大时候,不经意的发现自己已经变老。

那时的人心向善,邻居是认识彼此的,生活不缺坎坷,但一众人相互帮扶总能过去。

那时的神祗也是灵验的,但凡心存善念的信徒祈愿,神祗大多都会保一方风调雨顺。

遇到有邪性的修士霍乱人间,神祗往往也会护佑凡人平安。

黎箫阳就看到过这位山神娘娘当年持杖下西山,惩戒数百因为战争流窜来到洛城附近村庄的盗匪。一夜之间凡是身带煞气,手上有人命的匪徒无一生还。

也是因为看到这一幕,黎箫阳才决定了帮助刀美娘。黎箫阳觉得,于其说山神娘娘是神祗,倒不如说他是守护人间的侠女。

言归正传,听到了黎箫阳对于功德的解释,刀美娘不禁的点点头。这倒是和自己所作所思不谋而合。

拿起书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眼见刀美娘没有表示,黎箫阳整理了思绪继续说道。

“时代在变,世道也变了,人心最是善变,从前相信神迹,现在只相信科学,相信资本和所谓的专家教授。

娘娘你的那一套用在如今肯定行不通,你看如今的寺庙道观,所求之人无非就是求官运,求财运。

人的心中只放得下富贵权力,哪有什么悲天悯人,济世为怀的想法。

任你道法强大,也敌不过无尽的贪、嗔、痴。

我辈身为修行者,同样也不能免俗,整个修行界,说白了就是一个加强版的人世间。

高门大宗争地盘,抢资源,不断壮大自身。为的只是不被同阶赶超。

就拿我这个小小的纸扎店来说,我本来还想着息事宁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是,谁知道你不找麻烦,麻烦却一次次的袭击我。

不到一年时间,我们几次面临身死道消的局面。

上一次灵虚道宗来了个孙逸雪,打的我们丢盔弃甲,差点就团灭了。

也是因为那一次之后才让我下定决心发展自身势力。所以对于我来说,保护自己不死,守护身边的同伴安全,带着大家一起成长,看看翻过一座座群山后,那一边的天和地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色。

我自觉这样做,无论大小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还有我师父生前常常跟我说,他最喜欢这洛城,身为他的开山以及关门大弟子,我有责任为师父守好这一番山水,还有这一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我都叫不出名字的百姓。

我想说的是,无论这个过程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但我只要没有忘记本意是什么,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行善,是为了问心无愧。那我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如果说我在这个追求的过程中改变了初心,我相信我的同伴们肯定会为我指出错在那里,如果我还是一意孤行,那所有人肯定也会弃我而去,甚至站在我的对立面出手阻止我。

我所说的那些引导,其实是纠正错误的信仰。劝人行善,永远都不嫌多,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需要一些人站出来,让世间知道除了资本、除了财富,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追求。比如良知,比如公理,比如良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黎箫阳也不禁有些激动,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和谁说过,憋在心中日久。

这次能够和刀美娘说出来,其实还是在过去的看到的画面中和她找到了共鸣,五百年的岁月里,除了最后一战被苍问天一刀斩入沉睡之外,山神娘娘刀美娘无数次的拯救了洛城的生灵。

这让黎箫阳肃然起敬,希望自己也能像刀美娘一般,为这一番水土做点什么。

师父最爱的小城,自己已经住惯了小院,还有玄河,欧阳元玉,齐佳佳,赵思雨这帮交心过命的伙伴。黎箫阳很想守住这些人和物。

本来因为听天令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黎箫阳,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后,反而有些忘记了那些要命的任务。

反正只要自己不断变强,所有的问题和任务都能迎刃而解。又何必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呢。

终于说完了心中的想法,整个人仿佛轻松了许多。转眼看向刀美娘。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山神娘娘少见的出了神,眼神直勾勾的看向窗外,并没有想要回答自己的意思。

“娘娘,娘娘?”

黎箫阳小心的叫了句。

“恩,刚刚听了你的话,一不小心想到了一个从前认识的修士。你说的话我听懂了,尽管全力施为便是,我相信你,会全力配合你的。”

得到了刀美娘的肯定,黎箫阳也算是放下了心。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如果不能用就可惜了。

“小子懂了,冒昧请教娘娘一句,能够让您记得住的修士必定不凡,不知道他叫做什么?”

黎箫阳有些小八卦的问道。

“呵呵,这人叫做祝九帧,是个天命境的高手,从前他常常会来西山脚下的尼桑村住一段时间,是个有趣的修士,喜好游历人间。

每次来到西山他都会给我带一坛叫做‘醉生梦死’的苦酒,听说是他证道之前每天都要喝的酒。

后来那里发了一次山火,整个村子都烧尽,我便把村民安置在了别的地方。

自打那以后他来过一次,听说没有了尼桑村后,他默默的在村口站了一天一夜后,从此便没有了他的音讯。

我之所以想到他,是因为你刚刚所说的话,和他从前所说的有些相似。”

刀美娘解释道。

“不知道这位天命境大神出自何门何派?小子打听打听,有机会也能瞻仰这位前辈生平一二。”

黎箫阳好奇的问道。

“修行界的事我们神祗其实并不关心,不过他的出处我倒是知道一些,听说他在不远处那座无量山做了道士,对了,好像就是之前那个被我揍的小道士的祖师吧?”

“我去!”

听到这的答案的黎箫阳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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