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沧海坐在御书房正在看着奏折,他坐姿端正优雅,眉目微颦,容颜俊美,一身金色龙袍披在身上,将贵气与风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门外,秦太后脚步匆匆走上台阶,侍卫跪地,“太后。”
秦太后不理人,表情冷肃的跨进了门。
纳兰沧海抬起了头,看到母后,连忙放下折子,神情微动,起身笑着迎接,“母后,怎么到御书房来了?”
秦太后望着他,站定,神情严肃外略带怒气,“哀家不能来么?皇后不在,你日夜守在御书房,这是在躲哀家吗?”
“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纳兰沧海讨好的笑了笑,上前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在了旁边,“母后有什么事,让宫人传唤儿臣就好,儿臣不想劳你走路。”
“哼,你现在也是越来越会说些假话哄母后罢了。”秦太后冷笑了声,抬起头,严肃的问:“皇儿,我问你,现在都几天了,皇后她还无踪影?”
纳兰沧海就知道她是为茜女出宫的事来的,心里也有准备,就处变不惊地笑了笑,说:“母后别担心,儿臣有派人保护她。她此一去总要见着些故人,耽误个几日也是有情可原。”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什么身份?既然是去办国事,容得她以私误政吗?”秦太后不依不饶,“皇儿,你跟母后说实话,她到底去了哪里?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纳兰沧海其实这两天也在着急,以他算的,茜女一来一回两日,中间再呆上两日,耽误一下,最多也是五日可回。但是现在,已是有七八日了。“母后,既然是国事,必定会有些不预期的问题,我们得多给她宽限几日。儿臣相信,她会很快凯旋的。”
秦太后眉心颦蹙,担忧的神色上来,轻摇头,叹气,“皇儿你到现在还是那么相信她,母后却真的十分担心。且不说她身怀六甲,你却放她一人出宫已是十分荒唐,而且,她的身份实在是可疑。她那个师父到底是什么人,你可查清楚了?她这一去,万一遥遥无期……皇儿,你可想过,她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
“母后过虑了。”纳兰沧海却胸有成竹。他是相信茜女既不会跑路,也不会是细作在害他。“兰儿她真的是想为朕分忧,才想借着一丝故交去送信。儿臣相信她不是空口白话。”
“怎么说?”
“她出宫时并未带走宫内任何东西,她不理朝政,也没有掌握什么军事机密。母后想,她若是细作,她又能拿到什么好处给敌国呢?再者,她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丈夫婚姻和孩子,她现在怀了朕的龙子,在皇宫稳坐后位,又有朕的极度宠爱,她还求什么?”纳兰沧海一脸的坦然自若,分析清楚的对秦太后说,“母后,你放心,兰儿她真的不会害我的,更不会害璩国江山。儿臣对她有自信。”
秦太后深深的望了纳兰沧海好一会儿,才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虽然,母后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因为母后真的看不出她的心在你身上。但是,看在你这样袒护她的份上,母后这次暂时不追究。可是,就算不为此事,可她身怀有孕,你怎么能这样让她出宫呢?她是皇后,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这岂是儿戏?不仅伤及我皇室血脉,就连后宫朝堂都会动荡的!”
纳兰沧海其实心中也是十分担心,但是若他不表现的云淡风轻,又如何让母后信服?如何稳住母后?于是他便只得故作轻松信心十足地道:“母后放心,儿臣让她一人微服独去,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儿臣却是派了人在暗处保护,一路都有暗卫传讯,保证她的安全。”
秦太后听着他的解释,虽然眼神不再那么犀利,但眉心依然焦灼,“你们太儿戏了!太荒唐了!”说完,她忿然起身,拂袖就要走。
“母后息怒,母后慢走。”纳兰沧海连忙说道。
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陈帆,他一脸喜气地道:“皇上!太后!大喜事,皇后娘娘回宫了!”
纳兰沧海一听心里总算一松,内心欣喜若狂,却不敢表现在面上。毕竟,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不再回来,不是他不相信她,是怕她事有意外。听到她回宫,他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秦太后也顿住了步子,脸上一惊一喜,还有些窘迫,她问陈帆:“皇后人呢?”
“回太后,皇后娘娘先回了静心殿。”陈帆回道。
纳兰沧海这时大步走到秦太后身边,浅笑盈盈地道:“母后这下可放心了。”
秦太后瞄了他一眼,举步走向殿外,“哀家去瞧瞧她。”
纳兰沧海一笑,连忙跟上母后。他现在是急不可待的想看到她呢。
等母子二人急匆匆的赶回了静心殿,茜女已经在宫里换到了宫服,梳好了头发,正准备前去给太后请安。抬头,就见太后和皇上齐齐走进殿门,她连忙带着宫人跪拜于殿前。
“臣妾参见皇上、太后!”
纳兰沧海看到茜女微带疲惫的脸庞,心中微微担忧心疼,连忙上前去亲自扶她起身,“快起来,皇后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
“谢皇上,太后。”茜女温温浅浅一笑,起身。
秦太后上前一步,仔细看了一眼茜女,见她虽然有些奔波的样子,但确实喜盈盈的,精神气儿都还好,她又低头望了望她的腹部,说道:“皇后出宫数日,哀家很是担心你的身体。”
“多谢太后牵挂。臣妾一路骑马,倒也未有多辛苦。”茜女脸上始终带着谦和的笑,看不出任何异常。
秦太后微微点了下头,“现在看你无恙,哀家也放心了。只是,还是得请张太医来医治医治。”
“谢太后关心。”茜女低头福身。
“虽然这次无事,但是以后万不可再这样做。”太后又敛了神色,严厉地说。
茜女悄然看了纳兰沧海一眼,纳兰沧海连忙冲她点头示意,她只得连忙应承,“臣妾莽撞,以后定谨遵太后懿旨。”
“嗯,也罢,你刚回来,哀家就不耽误你了,你早些歇着。”秦太后找不着什么破绽,见她也确实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便也作罢,看了一眼纳兰沧海,在纳兰沧海的拱手相送下,稳步出殿。
“送太后。”
秦太后这边出了殿门,这边纳兰沧海就连忙握住了茜女的小手,“兰儿,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茜女笑着看他一眼,“担心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纳兰沧海宝贝的将她的手按在胸口,赶紧伸臂揽住她的腰,扶她回内室,“刚回来好好的躺床上去歇着,嗯,哪儿也别去了。”
茜女甜蜜的笑着跟他进了内室,他亲自帮她解了外套,服侍她躺到床上,茜女一直望着他认真的样子笑,直到钻到软软的毯子里,她还弯着眼睛缠绵的盯着他。
“看什么?”纳兰沧海坐到床边,伸手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头发,“这几日,连头发都有些枯了。”
茜女拉住他的手,抵在下巴处,眨巴着眼睛看他,“皇上也瘦了呢。”
“因为担心你。”纳兰沧海低叹。
“担心什么,你不是有派人保护我吗?”
“没有。”
茜女微愣,看他认真的样子,不禁怀疑,“你真的没派暗卫?”
纳兰沧海望着她,轻抚着她的手背,低声说:“对不起,一开始我是派了人,但是被你甩掉了。”
茜女皱眉,“皇家暗卫这么不顶用的。”
纳兰沧海抱歉地笑。
“可是我在途中却是遇到了暗卫追杀。”茜女故意说的很可怕,“我差点儿就死了!”
纳兰沧海面上一惊,“真的?有人杀你?你可知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茜女不高兴,“你倒是放心的很,被我甩丢了就真的不管我了?”一想到纳兰沧海果然没派人保护她,有点儿失落。
“你看你,我派人跟着你你嫌烦,不跟着你你又觉得我不重视你。兰儿啊,我猜想你现在的武功这么高,根本也不用着那些累赘的。”纳兰沧海好言相哄。其实他是派了人一直跟着她,虽然被她甩掉一波,但还是有另外一个暗卫,就是他最得力的铁云暗卫跟踪。但是铁云同时也发现了江璞玉的行踪,见江璞玉杀了那群黑衣人,于是就一直没有出手露面。
茜女听着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虽然还是不高兴,但也怪不得他了。于是只得点了下头,“好吧。”
“别生气。”纳兰沧海轻抚了下她的脸颊,“这几天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心都盼的疼了。你回来了,我很高兴。以后,不会再这样让你离宫了,以后你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不,不行。”茜女本能的拒绝,在他的迟疑中,她又想以刚才太后的话,不禁皱眉,“可是怎么办,我还真的回来有事跟你商量,我还真得再出宫一回呢。”
“……为什么?”纳兰沧海不由也是心头一紧,满腹疑云。
“皇上,你听我慢慢说。”茜女微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回到山上见到我师父,就跟他提了两国交好的事,但是师父多年不问世事,并不想理会。原本我也不想再勉强师父,但是师父看我不高兴,就带我去了一趟山下的集市,我看到集市荒凉,百姓饥苦,十分难过。原来赢国的百姓日子并不好过,连年征战,令其草木不生。师父的担心很清楚,他并不是不相信我,可毕竟国家大事,我身单力薄,负担不起这国富民强的责任。师父他需看到你的诚意,不敢轻易下赌,以免再令百姓火上浇油。”
纳兰沧海皱眉,果然茜女的师父是个谨慎的人。听完茜女的话,他缓缓点头,认真而愧疚地说:“是我考虑不周了,就这样让你一人冒然前去,确实显得不够真诚郑重。”
“也不是皇上不对,皇上是觉得我和师父的关系,是想私下去先探个虚实吧。”茜女轻微一笑。
纳兰沧海也不否认,“是啊,也许是朕太过小心了,反倒显得草率。你放心,朕本就是真心诚意的求援,怎会不拿出些实事。下次,我会亲自前往赢国。”
“什么……皇上你亲自……不行不行。”茜女十分担心,惶恐的摇头,“皇上你龙体金贵,万不可离宫。”
纳兰沧海浅笑,安抚地轻拍拍她的小手,“确实,我之所以谨慎,也是对赢王的人品十分不耻。所以我这次,并不想直接去赢国王宫,而是想……亲自拜访你的师父。”
“啊,不行不行……”茜女又着急的连连摇头。
纳兰沧海不解,“这怎么又不行了呢?”
“皇上,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其实是那天,因为我担心百姓会饿死,说想亲自给他们发粥米吃,师父怕我辛苦,干脆一劳永逸,就借山高的优势,求雨……哦,总之,师父为了让我安心,他受了内伤,我这次回来,是特地来跟你再次求假,再出去一趟,为师父寻水晶兰治伤。”
纳兰沧海听完她的话,直觉得信息量好大。他没想以赢国还有有本事“求雨”的人,所谓求雨,就是以自己的内力,就算他因为求雨受内伤危及性命,那也是位奇人了!茜女的师父功力高深,深不可测啊。而且她师父居然就因为她一个不安心,就能付出全部功力,可见其对茜女的重视程度!这最后,茜女要去为他寻世间稀罕的水晶兰,恐怕她这心志如何也拦不住,看来这师徒情份厚重。而且,他也真的很不想茜女再离开他。
“你师父对你真是……十分之好。”纳兰沧海只觉得每夸一个字,就十分的钻心。“兰儿,水晶兰世间难寻,你千万不可冒然去找。”
茜女的眉心颦起来,“你放心,师父他已是有线索,我会根据他说的地方,小心谨慎的。”
“兰儿,你师父虽是为了让你安心而受伤,可他救的毕竟也是他的子民。兰儿就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
“皇上这说的什么话,就算他不是为我受伤,可他是我师父,他对我的好可用海量,我这次只会他寻一株草药罢了,若做不到,还怎么算他的徒弟?”茜女不高兴他这样说,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她说的何尝不是实话,做为徒弟,她本应该处处服侍师父,可是,她却一直把师父当成:银行。
有钱啥事都能办到。
纳兰沧海无法辩驳她的理儿,但是他又怎么能放心她去呢。“兰儿,你别再任性了。母后这次已是十分担心,若再有下次,她一定不允。”
“所以我刚才才很着急啊,皇上你一定得帮我。”茜女拉住他的手撒娇,“我是一定不能不管师父的,你好好跟太后说一下行不行,就说我师父病重,我只是回去尽尽孝。百善孝为先哪,太后她会理解的,你就说你派人一直在我身边不就行了?难道宫里的妃子,就一定得呆在宫里吗?”
“你不是因为……”纳兰沧海指了指她的肚子,“母后担心的是这个。”
“哎呀,我知道,那也得想想办法吧。要不,这次我坐马车骄子行不行?只要让她知道我没辛苦不就行了?”
“兰儿……”纳兰沧海担心的不是母后的态度了,现在他在意的是,茜女为了她师父愿意去冒险,这份感情让他不舒服。“不然这样,朕派人去寻这水晶兰可好?人多力量大,总比你一人机会大。”
“不行不行!”茜女又是一个劲的摇头,她认真的道:“我是师父的徒弟,照顾师父是我的己任,特别是这次,师父是为我受伤,我内心无法释怀。一定由我亲自帮师父寻找水晶兰才行,我不是任性,这是一种态度,是一个人的原则。”
听她说的严肃,纳兰沧海也颦起了眉心,“兰儿,现在不是义气的时候,救你师父才是正当。”
“我知道,可是你相信我,此事我一定能办得到。”茜女信誓旦旦。
“兰儿……你知道你这一去,何年何月都不知道,前途有多少危险,更是无法预知!”纳兰沧海着急之下,有些生气了,“总之不管你如何坚持,朕都不许你再出宫。你也休想再乔装夜行出宫,朕不想让你出去,你也出不去。”
“皇上……”茜女没想到纳兰沧海这么坚决,她也生气了。虽然她也理解他,他是个皇上,不能连个皇后都看不住,她不在宫中,他各方压力很大。这已不是他信不信她的问题。他们的家事就是国事啊。可是,他也要理解她身为人徒的难处,于情于理,她都得为师父奔波的。何况,师父这次受伤的事,追根究底,还不正是因为他吗,为了他璩国的胜利吗?他怎么也得通融一下,一个太后,想办法安抚嘛!
纳兰沧海见她一脸的纠结,他也是心中有气无法释怀,顿时,两人小别重逢的喜悦消散,气氛越来越僵硬。
纳兰沧海斜目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犹豫了下,道:“我理解你担心你师父,也理解你尽孝之心,但是国事大于家事。兰儿,你师父的事朕一定会帮忙的,但是你也得帮朕,别再让朕为难。好了,你冷静冷静,朕还有奏折没批完,晚些再来看你。”说完,他不由分说的一拂袖,快步离去。
茜女无奈又生气的看着他挥动的幔纱,看着纱后他快速离开的背影,她只得狠狠的捶了捶床头以泄愤。
皇上你太霸道了!
都是秦太后!对,这个年纪不老却总是扮老成的怪老女人!变态!她才不相信太后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才不让她出宫的。肯定是各种后宫规矩,对她各种的怀疑!
上帝,那么好的一个纳兰沧海,为何是这么一个讨人厌的秦圣儿生的呢!
而且她还生俩呢,江璞玉,真是跟她一个味儿。都变态。
可是她生气归生气,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所以,她不能急,只能再慢慢想办法,看过一天让皇上冷静冷静,能不能说服他。总之不到万不得已,这次她不选择逃跑。
从她在意纳兰沧海的话后,她其实就是在意纳兰沧海了。
&
次日一天,纳兰沧海都没有再踏入静心殿。
茜女着急啊,这是皇上他在故意为难她吗?在躲着她吗?看来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呢。
唉,怎么办?好吧,这件事就暂时先放着,她还没忘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让宫女将她打扮好,她穿起华丽的宫服,一路出殿门,走向冷宫。
没错,她该去见她的姐妹尉迟茹了。
听说,关到冷宫里的人,是会变得很可怕的。可能会不知不觉的,就死了,死后多日后才会被发现。冷宫里可能是有很多人,也可能是只有一个人,每天过着井底之蛙的日子,生不如死。
有些人,平时嚣张的不行,脾气也是倔强的要死,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死都不会怕,所以总做些找死的事。但是,你将她关到冷宫玩几天,一准儿就老实了。所以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可怕。
她将尉迟茹关在在这儿几天后再来找她,相信结果应该完全不一样。
别说她现在心越来越黑,手段越来越狠,其实她还是很善良的。只是看对谁。她没有杀尉迟茹,还给她机会,已是对手的造化了。
冷宫是什么地方,连鬼都不愿来的,于是门前的侍卫压根没想到皇后会来,都正在心不在焉的守着,一看到皇后,一个个吓的精神抖擞,连忙上前跪拜,“叩见皇后娘娘!”
茜女抬头望了望这关闭的好像永远开不了的门,冷声问:“茹贵妃可安好?”
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回娘娘,茹贵妃现已贬为庶人。是为尉迟茹,她还在里面。”
“哦,活着就好。本宫去看看她。”
“快开门。”宫女催促。
“是!”侍卫赶紧打开了门,只是却还是迟疑着提醒了句:“娘娘金枝玉叶,冷宫里杂乱,怕惊到娘娘,不如让卑职去把尉迟茹提出来?”
“不必了,本宫什么也不怕。”茜女说着,人已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