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沧海一掀幔帘,就看见茜女软趴趴的俯在梳妆台上,眼皮子耷拉着,十分沮丧的样儿。他体谅的一笑,无声的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伸手抚她的秀发,“辛苦了。”
茜女转过头来,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询问的看着他。
“让你陪母后逛院子,累着了吧。”纳兰沧海说着,看着她漂亮的小脸蛋儿,又忍不住手指轻抚她脸庞,肌肤柔滑的像绸缎,真是好看。
茜女却不悦的将他的手推开,道:“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进来了?”
纳兰沧海诧异,“怎么了?你的殿里,我不是可以随意来么?”
“那陈帆应该喊皇上驾到。”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纳兰沧海失笑,“你我是夫妻,恩爱缠绵,朕每天都会来,每次都喊皇上驾到多麻烦。”
茜女脸上这才稍微有点儿缓和,但还是有些勉强的笑不出来。
纳兰沧海定睛看她神色,知道她定是在太后那儿没吃到好处,便小心的握住她的手,说:“以后你一早去请了安,就声称身子不适早些回来吧。”
“为什么?”茜女看他。
纳兰沧海笑,“我知道母后定会摆些架子,我怕她难为你。”
茜女听的心微动,可是她也知道,不管是真嫁还是假嫁,不管是皇家官家还是小老百姓家,哪家没有个“婆婆”得伺候得敷衍?就算是现代的女性,那还得一边工作一边孝敬婆婆呢,你没工作她鄙视你,你工作忙了她嫌你不顾家,总之,女人从来都难当。有个好婆婆的女子是幸运的,只可惜她这个人吧,从来也不怎么幸运。
何况这婆婆是唯我独尊的太后老佛爷,她可敢得罪?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能报仇,这点儿小委屈,她受得了。
“她是你母后,怎么会难为我,她说的都是正理儿,我是年轻人,总得听顺长辈。”
纳兰沧海愣了愣,没想到茜女会说这样的话。心里有些猜不透,一半欢喜一半担忧。欢喜的是茜女这么“懂事温顺”的话,就像真的安心做他的妻子了般。担忧的是,这些话又难免有些“官方”,她吃了亏不愿跟他说,有体谅也有疏离。
“母后……她跟你说了什么?”还是觉得她受了委屈,心里总想知道。
茜女有些为难,她总不能说,太后催她赶紧的生孩子吧。她和纳兰沧海之间有契约,但是太后那关可不好糊弄。哪个太后也不会容许一个女人把她皇帝儿子的婚姻闹着玩儿的。“也没什么,哦,对了,我今天见了那个宋卫乔,宋昭仪。”
转换话题是一,二来,她确实对宋昭仪有些好奇。
纳兰沧海心里一顿,笑的有些勉强,“宋卫乔怎么了?你不是一早就见过她吗?”
“没,以前我没在意,今天她和茹贵妃来给我请安,我才注意到她。她长的……还挺漂亮的。”茜女说着,悄悄的观察纳兰沧海的神色。
“能被母后选进宫的女子,自然有几分姿色。”纳兰沧海面上并无波澜,就像讨论一副画。
“以前,我只听说了茹贵妃和李美人,还真没听说过她,怎么突然就封了昭仪?”
纳兰沧海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是又不好刻意偏离,只得老实的答:“她是我姐姐夫家的堂妹,父亲是宋长风乃兵部侍郎。”
“你姐姐?”茜女转头看了眼周围,上次听过他说了一次,说这静心殿原是长公主的住所,“是原住在这里的长公主吗?”
“是。”纳兰沧海握紧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紧张的解释,“我原是想宫里有茹贵妃和李美人两位嫔妃,堵住众臣之口就是了。可是姐姐她十分喜欢宋卫乔的秉性,将她送入宫来,母后给长公主面子,就封了宋卫乔昭仪。”
“原来是这样。”茜女眉心颦了起来,想那茹贵妃和李美人,虽然父亲都为朝中重臣,但是即使茹贵妃,她也只是朝臣之女,她倒是不怕的。可是这么说来,宋昭仪是纳兰沧海姐姐的夫家堂妹,有亲戚关系,有皇室亲连,倒是动不得她了。虽然她是挺喜欢宋卫乔的长相,可是,她那一路来的沉静,倒也让她有些提防,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此女,应该比茹贵妃还心思慎密。
“你别担心,就算是姐姐的夫妹,我也是原打算养在宫里的,断不会为着姐姐的脸面,有违自身意愿。”纳兰沧海见她沉默,一下子着了慌,忙着解释保证。
茜女抬眼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道:“可是你身为皇上,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嫔妃都冷在宫里,太后和长公主岂会坐视不管?她们,可还等着你雨露均沾,为皇室延绵子嗣呢。”这话到底说了出来,到底也还是多了些酸味。
纳兰沧海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心里其实却是波涛汹涌波澜壮阔,茜女为他吃醋了!
但是,他也危险了,茜女是个什么秉性,他是知道的,她要的不仅仅是正妻,还有唯一。否则,当初他就不会费劲将宁香儿解决了。只是他这皇室的身份有利也有弊,虽然威风八面,后宫却受着各方的压力。尤其是他现在,都已经纳了茹贵妃和宋昭仪了,从来没有皇上休妻的,做了后宫的妃子的女子,不可能再出去嫁人。她们一辈子都得留在宫里了。他也不可能把她们每个人都送到寺庙里吧。到时,全朝的大臣都会指责他独宠皇后,皇后独霸后宫之类的。
小心冀冀的握住茜女的手,他几经斟酌,才说:“兰儿,后宫留一两个妃子,全当掩人耳目了。你也知道,我不会临幸其他妃子。就算我去了露华宫或菊仙殿,也只是做做样子。表面上,堵住众人之口,你也免受他人口舌。事实上,朕还是只属于你。”
这番话莫说有多深情,茜女知道,纳兰沧海是个专情的人,她之前对他几度拒绝,最后又失踪,他都没有自暴自弃而和其他女子怎样,即使无奈之下也纳了妾妃,却对她一直守身如玉。
心里十分欢喜,可是,嘴上她也不愿这么说。“太后所言也是极是的,你我是契约婚姻,如果其他嫔妃不能生下皇子,这朝廷上怎么能太平。”
纳兰沧海心里咯噔一声,惊惶的看向她。她时刻都记得他们是契约夫妻,这让他觉得心中苦涩。她说这样的话,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他跟旁人生不生孩子,还是在给他下暗示。
一时间,他的心也乱了。
十分的着急焦虑。
“兰儿……这件事,你再好好想想。”他觉得呼吸困难,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底气。“事实上,你应该知道,你我之间,是没有旁人的。尉迟茹和宋卫乔,都只是挡箭牌而已……如果……你觉得实在碍眼,我寻她们个错,打入冷宫,送入寺庙,你看怎样都行。”
茜女抬起眼帘,清清朗朗的看着纳兰沧海。这世上能如此纵容她的男人,只有纳兰沧海一人。
可是,她不能因为独占欲,就莫名其妙的让别人一生遭受困苦。只要这两个女子不给她惹麻烦,她也不必跟她们计较。
莞尔一笑,道:“皇上多心了。我说的也是实话,太后做为你的母后,为着你们纳兰皇室着想是应该的。你若因着我的原因,将她们二人都发配了,到时候,太后一定会觉得我魅惑圣上,红颜祸水。”
纳兰沧海的脸色越来越暗沉,神情也变得严肃冷酷起来。“那依你的意思,是赞同朕临幸嫔妃了?”
茜女见他变脸,一时有些语塞。
这话,她可应不出来。
纳兰沧海那边却突然站起身,拂袖而去。
茜女愣愣的望着他离开,透明的纱幔外,他秀颀的身影略带怒气,倒是让她十分的窘迫和难受。
她说错话了,反复的表现的不在乎他,他也是会生气,会难过的。
他不想她将他推给旁人。
唉,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的生气,就这样甩袖子走人了。她倒是有些吃惊。到底是当了皇上,脾气大了些。
有些尴尬的起身,她今天是累坏了,又惹了纳兰沧海生气,看来,她不能这么任性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来这儿的目的呢,不能被这些旁枝给耽误了。
无奈,起身到床边,裉下外衣,躺到床上去歇着。
翻来覆去的思索方才和纳兰沧海的对话,他时时刻刻对她小心,每句话都在维护她,讨好她。可是,她却无法领情。如若她对纳兰沧海没有感情的话,利用他倒也罢了,偏生也很喜欢他,这样相处下去,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才好。
这才新婚第二天啊,就闹的这么不愉快。
正来回翻滚时,突然,耳边又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幔帘声一响,她余光中瞥到是纳兰沧海又回来了。她觉得有些尴尬,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纳兰沧海径直来到床边,掀开纱帐,目光在她脸上停注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的慢慢裉了外袍,坐到被窝里来。
茜女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昨夜,洞房花烛,他们在这床上相拥而眠,因为她实在太累了,一窝到他怀里她就睡着了,倒没有什么尴尬别扭。但是今天的气氛,显然有些怪异。
纳兰沧海侧过身子,一只手臂伸过来,轻轻的揽住她的腰环,感觉一了她的僵硬,他又加大了力道,将她揽入怀里,然后,她听到他一声叹息。
“我对你的心是怎样,你是清楚的。莫再说些那种话伤我心。”
茜女缓缓睁开眼睛,鼻息间一酸。
“我向你说对不起,刚才不该跟你发脾气。”
茜女抬了下眼皮,只看到满眼的淡黄色。是他的亵衣。
“我不是想对你发脾气,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想一个人出去静一静。”他的声音沉沉的,含着无奈和委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左右,我都是你一个人的,又不会改变。我的意思,是觉得养一两个嫔妃不是坏事,若不然,母后和朝中大臣都会一而再的逼我选妃,也会将矛头指向你。尉迟茹和宋卫乔的存在,其实并非坏事,反少了你我的麻烦。可是,我也知道你的性情,看你不喜欢,我还是愿意听从你的心思,将她们废除掉也罢,就算再多的麻烦,我也不想你心里有刺,不想你不高兴。可是你的态度,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很纠结,一时想不开,想出去静静。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别生气。”
纳兰沧海好不容易跟她硬气一回,又这么快就偃旗息鼓。
茜女的眼圈红了,眼泪不知不觉的打湿了他的衣襟。
如果江璞玉能对她一半温柔,对她体贴一半,他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为什么她一开始的身份,不是纳兰沧海的妾室呢。
“还是依皇上的意思,将她们好生养着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纳兰沧海却开始摇头,“跟麻烦相比,还是不想让你生气。”
“尉迟茹的爹是朝中重臣,宋昭仪又是长公主亲信,我不能让你为了我的一时私欲,就让你众叛亲离。”茜女抬头,眼波烁烁的看向他,“你是皇上,要做大事的,后宫的事实在不值得让你费神。”
纳兰沧海紧握她的手,认真严肃,“你开心了,我才能安心做大事。如果你这个皇后做的不开心,那我当这个皇帝也没意思。”
“皇上……”
“母后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她讲的。”
茜女望着他满眼的坚定,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伸手臂回抱住他,轻声说:“好了,我说,我信你,你别为了我再生事端。我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兰儿……”
“先这样说好吗?我好累了,皇上让臣妾好好的休息一天,可好?”说着,她懒懒的依靠在他臂窝,扭动了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满意的闭上眼睛。
纳兰沧海静静的望着她安静乖顺的样子,抬手轻抚她头发,肩膀和后背,爱不释手。
这个傻丫头,她可知道,他会为她守一生一世,纵然身边有再多的繁华,也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