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女独坐在殿前的翡翠楼里,有些无聊的对着满园的春色欣赏。
她无聊,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尴尬,而且太后又对她耿耿于怀,她只好除了必需做的事情,就躲在纳兰沧海的东华宫,不与旁人交流,免得惹麻烦。她这一天不闻窗外事,身边又没有个眼线,所以对于今天外面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其实从她入宫来起,她的命运就系在了纳兰沧海身上。她有没有富贵,能不能活命,都全凭着纳兰沧海。她将她自己,早就交给了他。
她相信纳兰沧海,任何时候都不会害她。
“兰儿!”身后一声略带着欣喜的唤声,她回头,迎见纳兰沧海一脸阳光的从花丛中走出来。他挺直着身板,身着雍容华贵的龙袍,脚步轻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茜女有一瞬间的失神,宛如那一日,她躲在江府众姬妾的其中,由暗处遥望着他踏风而来,当时的那种心动,那种痴迷,记忆犹新。
两年而去,他越发风姿卓越,他的身份更加高贵,他的品性依然温润,他还是那个他,一个更加完美更令女人向往的他。而她,却早已面目全非。他唯一不同的,是这两年来对她越来越好,付出的越来越多。
纳兰沧海是个不动声色的人,从与茜女四目相对之时,他就从她目中读出了意味,一如那一日小小的她对他的崇拜倾慕。他心喜,但按压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上前,就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兰儿,告诉你一件好事。”
茜女微有回神,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神情纯洁懵懂,十分可爱。
纳兰沧海悄悄欣赏着独属于茜女的亲切可爱,顺势坐在她身侧,他心里感动着,感激着。他很享受她喜欢他的感觉,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江璞玉在,他在她眼里一定是最好的。所以,她会把握这个能掳获她芳心的时机,用他对她最大的宠爱,来留住她。
“我已经写下圣旨,册封你为皇后。”说话间,眉目变得柔情,美丽的凤眼期待的望着她的小脸,等待着她的欢欣,她的夸赞。
“是吗……”茜女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可是,太后她……”
“别担心,我已经跟母后说过了,她没有异义。”纳兰沧海抿嘴一笑,以示安抚,“你将以母后外甥女的身份为当朝皇后。你的身世我已让陈帆拟定好,后日便是个好日子,这两天你准备准备,关于册封的一切事务,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只等着,做最风光最漂亮的皇后。”
茜女听完,眉目一展,慢慢的溢开一个真心的轻松的笑容。终于,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真的就要做皇后了。也终于,可以与江璞玉直面相对了。她有了身份,一个高贵的身份,再也不是任由他呼来喝去随意打骂的小妾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看她,可怎么收拾他。
纳兰沧海看到茜女表情中的一丝阴冷,不由心滞了滞,“兰儿……”他不想她在这个时候分心,而且,除了江璞玉,她还会想到谁?他吃醋,他也会吃醋啊。“你不开心吗?”
“啊,开心啊!”茜女连忙冲他一笑,确实表现的十分兴奋激动,忍不住捧住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皇上万岁!”
纳兰沧海身体重重一绷,多久了,他没有和她这么亲密。他的内心立即汹涌澎湃,从这亲密的接触中,他已感受到她真的就是茜女,就算她容颜再有变化,可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不会变。也许是因为太激动,太开心,也许是受到了她的刺激和鼓励,反正,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他突然忍不住顺势抱住她,在她惊愕的神情中,照着她的嘴唇……吻下去。
“皇……”茜女原本想抗拒的,但是不知怎么,当双唇相贴,那种熟悉亲切充满安全感的感觉笼罩全身,她迟疑了,被融化了。她知道,也许和纳兰沧海在一起,没有惊心动魄和轰轰烈烈,但是,他温暖,他温柔,他能让她心安。
她曾经就爱他身上那种散发着贵而不骄的光环,如今,死过一次的她,是不是可以重新抬起头,迎接他们纠缠不休的爱情?
也许她可以公私兼顾,重新小心冀冀的接受他。
一滴泪,轻轻滑落脸颊,提醒她,时间只会往前,不会倒流,一切,终是回不到过去的。
“兰儿……”纳兰沧海松开她,吻她的感觉没有变,她带给他的触感,一如从前。这一吻,他确定,她就是他最爱的那个人。可是,她……“怎么哭了?”两行清泪,一点点浇冷他的心。她不愿意是吗?她还是不能爱他。
“臣妾……是喜极而泣。”虽然说的言不由衷,但她是真心。听起来有些矛盾,可确实就是这样。她喜他对她的真心,她只是哭她没有那个福份。
纳兰沧海以指腹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深情的注视着她微红娇嫩的脸庞,如今的茜女容颜艳丽,她更美了。他却怕他更抓不住。她为何改变容颜,他猜不透。可能不是为他。可能只是利用他,但他也甘愿被利用。
“朕会对你好的。”他沙哑着声音,给她郑重的承诺。
“臣妾相信皇上。”她相信他,这世上,沧海是她第一相信的人,师父是她第二相信的人。
两人正你依我侬,卿卿我我,突然,一声急促的唤声提醒了他们。“太后!太后……”
鲜花丛中,那风韵犹存艳绝天下的秦太后怒气冲冲的朝他们走来。陈帆在其身侧着急的跟着,却也不敢阻拦。
茜女眸子了缩,隐隐嗅到了不善的气味。
纳兰沧海感觉到了她的怯意,以及被激怒时的剑拔弩张。他连忙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真切的望住她的眼睛,快速说了句:“别怕,有朕在。”
茜女仓皇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秦太后风风火火的走到亭中,眼睛一直犀利的盯住茜女,上得前来,不顾身后宫女在场,劈头盖脸的就兴师问罪:“贱婢马茜女!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纳兰沧海没有想到母后会如此冲动,连忙上前一步拦在茜女身前,脸上笑意淡淡,眼波朝陈帆瞥了一眼,陈帆立即朝一众宫女挥了挥衣袖:“去去!都退下!”
宫女们也忙不跌的快速撤去。
“母后,什么事这么生气?坐下跟皇儿慢慢说。”纳兰沧海脸上虽带着笑,但眼神已有些生冷,但风度仍然翩翩,但见他长袖一摆,拉住秦太后的胳膊,强行按着她坐到了石凳上。
秦太后感觉到了儿子手臂里传来的暗示,有些惊愕的看向他,“皇儿……你是疯了!”
“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让母后这么生气。”纳兰沧海施施然说着,面无波澜。
“她……”秦太后气呼呼的一指一旁的茜女,怒目圆瞪,“她就是马茜女!还装什么张兰?欺君之罪,罪当处死!”
纳兰沧海回头也看了一眼茜女,淡淡道:“母后恐怕是弄错了,她就是张兰,是您的外甥女呀,您怎么忘了?”
“皇儿……”秦太后怒不可遏,气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她就是马茜女,她入宫不知道是存着什么可怕的目的,皇儿,你不能这么糊涂!居然……要立她为后?她是江丞相之妾,何德何能,一介贱婢,绝不能为后!”
纳兰沧海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变得严厉而阴冷,“母后,不可听信旁人谗言,而随意出口妄言。”
“母后未听任何人谗言,母后确定她就是马茜女!”秦太后为了阻挠她为后,也真是拼了。完全不顾仪态。
“有何证据?”终于,纳兰沧海说到了关键处,也与秦太后开始针锋相对。
茜女欣赏的看了眼纳兰沧海,心里赞了句:干的漂亮!
“……”于是,戳到了秦太后的弱处,一时间,她找不出证据,神情愕然。她总不能说,她是从江璞玉的态度里猜到的?这成什么了?她瞒着皇上召江璞玉入宫,本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再说,就算江璞玉说她是马茜女,也算不得是什么证据。
可是,堂堂太后岂能被制住?她愤然而起,朝着茜女一步步逼近,眼睛紧盯着她,想逼她露出原形。“马茜女,别再装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早晚会露出马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他日,你祸乱后宫,将死的很受苦!”
“太后在说什么,臣妾不知。”茜女若无其事的迎着她,一脸无辜。
秦太后气的嘴角直抽。
“好,你就装吧,任你装的再像,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特别是……你的家人!”
听到“家人”二字,茜女差点儿都给忘了,她还有这边的父母!
天哪,那对奇葩夫妇,胆小如鼠,见钱眼开,只要太后漏一个指头缝,他们也铁定将她出卖!
但是心里再生骇,面上也得装的淡定。经过了生死之劫的她,装模作样的功夫更深厚了。“兰儿从小跟着师父长大,从未见过生身父母。太后何出此言?”
“你……”
“母后。”纳兰沧海也转过身来,站到了二人之间,脸上恢复了笑意,化紧张气氛为轻松的说:“兰儿确实是跟着她师父长大,朕可以为她作证。母后,你信不过朕吗?再说,朕喜欢兰儿,除她之外,决不会立他人为后,母后就不能放任儿臣一次?”
这番话里,有讨好,有威胁,也有乞求。他是曾经答应过母后不再跟江璞玉抢女,可是,如今事是人非,江璞玉不珍惜的东西,他也不能要吗?母后是不是太过偏心。就算茜女有什么目的,他都相信茜女也不会害他的。
“皇儿!”秦太后痛心疾首的看着纳兰沧海,劝道:“立后岂是儿戏?你喜欢她,尽去宠爱她便好,为何给她后位?这意味着什么?位高权重啊!皇后乃一国之后,她哪有点母仪天下的样子?皇儿怎可将私心与国事混淆?如此不分?”
“没有人天生就是皇后,兰儿她会做到的。母后,儿臣喜欢一个女人,就得拿出诚意,不欺她,不骗她,儿臣已答应过她立她为后,岂能失言失信?”
秦太后听他这么坚持,也心凉了,后退一步,失望的看着他,说:“好,你不顾后宫安危,不顾朝堂安定,但是哀家绝不能由着你。哀家会让她是相府姬妾的身份证实,你一国之君,绝不能抢臣之妾室!”
“母后!”纳兰沧海眼眸一紧。
“你们跟哀家过来!”秦太后一声令下,转身,怒气冲冲的走出楼台。
纳兰沧海回身担忧的去看茜女,他担忧不是怕母后的执着,而是怕茜女会因母后的纠缠而不耐烦,从而离宫。“兰儿,是朕考虑不周,惹母后生气,你且在这儿,朕会去说服她的。”
“我跟皇上一起去吧,太后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茜女淡淡的笑着,上前,挽住纳兰沧海的袖子,拉着他追随上太后的脚步。
一路,纳兰沧海都很紧张,母后如此不依不饶,也在他意料之外。以前,母后也是有些喜欢茜女的啊,为何这次这么坚定?不达目的不罢休?也许,母后是怕她这次重来有什么不好的目的,所以才千方百计的阻拦,母后也许是在保护他,保护璩国吧。而更有可能,是母后怕他和江璞玉的关系决裂……
但是母后怎会不知,他和江璞玉就算没有茜女,也已经决裂了,只是还没有到暴发的那一天那一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