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重阳节,不过数日,就到了传统的节日。
府外面有多热闹她不知道,从那天起,江璞玉没有再踏进她的院子,她也心情不佳没有出过院子,连府内有什么动静也闻所未闻。
她在现代时,没怎么过过重阳节,原是不在意。如前几日一样,她只用下棋写字消磨时间,看似安静祥和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在等着一个机会,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直到傍晚,吴逊进了院子,恭敬的请她出院赏灯,说是丞相之意。
茜女让婢女给她打扮一番,便款款走出。
一出院子,就见得花园内有影影绰绰的一大片灯光透过树丛明明灭灭,十分辉煌,她心道想不到古代过重阳节这么隆重,那么,越隆重越好。
慢慢走到了花园里,眼前的灯光也渐渐清晰,这一看也是令她惊心动魄,只见整个花园张起八尺琉璃屏风,以红白罗百匹,扎成月宫天河的形状。原已凋谢的花丛中,以金片折成做牡丹,中心以宝珠为灯,饰以各种珍宝,星星点点罗布于屏风之中,仿若一座月宫,天河横亘于上,四面悬着一色琉璃灯,照得内外通明,好似真到了月宫一般。
茜女轻步踏入其中,边走边惊艳观看,心道这江璞玉所说的送她一份大礼,莫过于此了。心里也直叹息,这个人,倒也是用心,只是……
这时,突然一声琵琶点醒了夜空,悠扬悦耳,婉转连绵,茜女不禁回头,只见月宫之内,有一女子头梳仙女髻,纷色丝带飘扬,一身雅白纱裙,层层叠叠,宛如天际云朵,打扮如犹如月宫嫦娥,她手抱琵琶,在朵朵牡丹花丛中翩翩起舞。
茜女出神的望了她一会儿,直叹着真美,真美,待回过神了,才辨出那竟是蓝静仪!
她脸上带着清婉的笑,加上这场景这舞姿,竟似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顿时,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难道……也是江璞玉安排的吗?他这是何意?
有些萎靡的收回视线,站到了一颗琉璃灯下,身后的婢女小声提醒,“咦?小姐,灯上有谜语。”
茜女原对猜谜毫无兴趣,但是她也不想在这里欣赏别的女人的美,索性站在不起眼处,盯着琉璃灯看起来。
她这人本来就不会猜谜,又加上古代的文字咬文嚼字,她费了劲的研磨,亦是无有头绪,不禁,也有些着急沮丧。
眼前的琉璃灯突然缓慢的被挪开,她的眼睛本能的追随着,却不料,视线里出现一张俊脸,她怔了怔,只见是江璞玉提着灯笼浅笑盈盈的望着她,“猜出来了吗?”
茜女猛一见到他,又是突然占据了原本是灯笼的位置,她还反应不过来,愣怔片刻,竟是内心里一骇,再见他笑脸柔美,无有暴戾之色,这才缓缓放下心来,“……没有。我不会猜。”
江璞玉便将灯笼拿了下来,转过来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道:“这都猜不出来,许是心思未在这上面。”说完,放开灯笼,朝月宫处看了一眼,面露骄傲讨赏的表情道:“茜女喜欢吗?”
茜女认真的点头,真心称扬道:“丞相巧思真不可及!如此布置,与广寒宫一般无二,蓝姐姐扮作嫦娥妩媚献舞,仿佛似被吸引的奔下凡间,可见此盛会是如何的惊艳。”
江璞玉含笑说:“昔唐人有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寡居月宫为仙,怎比得我与你,身在凡间,朝欢暮乐!”
朝欢暮乐……欢的是他,乐的也是他吧。
而她的心,比嫦娥更加凄凉悲苦。
这时,对面有一队人马,缓步也朝这边走来,茜女避开江璞玉的凝视,刻意转开视线去看,却见是郡主带着家仆,身侧跟着范文绣,浩浩荡荡的进入了会场。
“郡主来了。”茜女低声提醒了句,连忙提起裙子走下台阶,前运迎接。
江璞玉缓步跟在后面。
“妾拜见郡主,祝郡主节日愉快。”简单的行礼。
纳兰幽青脸上挂起难得的笑意,似是被节日的氛围感染,欣然道:“免礼,丞相摆此盛宴,巧夺天工,快快入席,享这天伦之乐。”
“谢郡主。”茜女起身,随着郡主走向宴台之中。
纳兰郡主被伺候着坐在主侧位上,转头寻找江璞玉的身影,浅笑道:“丞相,快坐,今日重阳节,你我一家人欢聚一堂,实是幸事。”
江璞玉浅笑着点点头,坐到了她身边的主位。
茜女则只能坐在了侧位上,抬头看到他们两个,不禁心里隐痛,到底,他们才是正式夫妻,而她,在郡主面前,就是个供人娱乐的小妾,江璞玉啊江璞玉,你都能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娶妻,又有何权力不准我跟殿下说两句话?
我便是敬拜他,爱戴他,心悦他,又当如何?人家殿下就是比你温雅柔善,就是比你绅士风度,至少都比你正常好伐!
“今日家宴,不必拒礼。”江璞玉官方的说了句,示意大家可以食用点心。
茜女心不在焉的拿了一块,放入口中。
“静仪这舞可真美。”纳兰幽青淡笑着,看了看江璞玉。
江璞玉敷衍着看了一眼,赞扬,“嗯,翩若惊鸿。”
那边,蓝静仪看到郡主跟江璞玉提到她,越发舞的起劲,怀中飘带飘起来,旋转中仿若真似仙女般不凡,脸上的笑容更加柔美,眼波越发风情,教人心醉神迷。
但茜女对这一切都装作没听见,没看见,只顾得吃。能吃多少是多少,吃多了好跑。
“郡主不知道,茜女妹妹也是舞姿了得,上回在丞相生辰宴会上,一舞惊人。”范文绣面上笑容可掬地说。
纳兰幽青将目光投向茜女,略惊喜地说:“是吗?本郡主真是遗憾,没有亲眼所见。”
茜女知道她们俩一唱一合就是想让她跳舞,她就是不跳。讪讪笑了笑,道:“范姐姐过奖了,茜女雕虫小技,不敢在郡主面前班门弄斧,也不好抢蓝姐姐的风头。”
纳兰幽青听了脸色一拉,她竟然说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岂不是在讽她也是为人娱乐的舞女?不禁冷声道:“本郡主不如你们身姿美妙,偏爱些文书笔墨。”
茜女听出她的不悦和反讽,也不接话,没意思。
“茜女身子骨不好,不易跳舞。”江璞玉冷不丁的出言。
纳兰幽青心里憋气,可见江璞玉护着,也没好再吱声。
这时,蓝静仪一曲末了,袅袅婷婷的走到了江璞玉身侧,围着他又妩媚妖娆的舞了几下,双膝跪地将双臂轻匍在他腿上,一脸虔诚痴迷地望着他的脸,“丞相,妾身舞的可还好?”
江璞玉淡笑着点头,也望着她,“爱妾舞的好,全凭这身好看的皮相呢。”
蓝静仪顿时娇羞满面,只当丞相是夸她生的漂亮,不禁眉目含情,媚眼模生。“妾身这身皮相,只为讨丞相欢心……”
“哦,是吗?那便是说,愿意为本相奉献这身皮相了?”江璞玉笑意更深,蓝静仪脸上的笑还有些迷惑,当众人还都没反应过来时,茜女却忽略嗅到了江璞玉眼底的杀气,果然,就见他伸手一指蓝静仪,提高声音说:“来人!将她的皮扒下来,给郡主做盏人面灯笼。”
江璞玉的话惊吓四座,蓝静仪当即瘫倒在地,全身哆嗦,连求饶的话在嘴边都说不出来了。
眼见吴逊就上前来拉蓝静仪,范文绣和纳兰幽青也吓的脸色发白,但此事是她安排,不禁站起身,阻止道:“慢着!丞相!怎可无故杀人?”
茜女嘴里还含着一块点心,此时紧闭着嘴巴不吭声,但心里已是惊涛骇浪,这坏人,他果然残暴。
江璞玉漫不经心的捋了下散落在胸前的长发,笑着道:“郡主言重了,本相只要她的皮,她不会死。”
“丞相!蓝大人乃我朝四品侍郎,你今日若残害了蓝静仪,势必惹来蓝大人不满,因何无敌惹来仇敌?岂不是对自己不利?!”纳兰幽青有些激动,虽然她们是算计着勾引江璞玉,可是做为妻妾,讨丈夫欢心又有何不可?这江璞玉却如此反击她们!
江璞玉脸色绷紧了,眼波中射出阴狠,“郡主这意思,是本相会忌惮一个四品侍郎么?”
“丞相……”
“还不拉下去!”江璞玉突然喝令,吴逊哪里敢迟疑,一把拽住蓝静仪就往外拉。
蓝静仪全身僵着,抖着,再无一丝仙姿,嘴里只剩痛苦恐惧的呜呜声,很快就被拉到了附近的灌丛里,眼见吴逊抽了刀剑,就要扒她的皮。
众人都一脸心焦,茜女本也是知道江璞玉这又是在杀鸡儆猴,不敢断定她出声有没有作用,但是面对这种残酷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出了口:“丞相请息怒!刀下留人!”
吴逊那边举刀的手一顿。
江璞玉面色一凌,“本相叫你住手了吗?”
吴逊吓的一抖,再不留情的一刀下去,只听得树丛中一声惨叫,隐约可见蓝静仪那扭曲挣扎的身体,血,迅速漫延开来,空气中都嗅得到恐怖的血腥气。
众人都被蓝静仪的惨叫惊的脸色发白,江璞玉脸上却露出与常人相反的痛快之意。
茜女只觉得胃里一个翻涌,差点儿吐出来,但她却被激起来斗志,忍着恶心,站起来直奔到江璞玉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急道:“丞相,你说过重阳节送妾一份大礼的,怎得拨起人皮来了?”
江璞玉伸手一指附近的灌丛里,道:“这便是给你的大礼,不喜欢吗?”
茜女心里哆嗦了下,“茜女以为丞相送的是一份唯美大礼,可不想却是这带着血光之气的灯笼,丞相,茜女不喜欢。”
“人皮做的灯笼乃是上品。”江璞玉还说的仿佛津津有味儿。
茜女吞了吞唾沫,心里直发冷,“纵使再高档,可血腥至此,茜女日日望着,定会发噩梦。”说着,胃里适时的翻搅,她不禁一个呕吐,小脸皱成一团,显得十分的痛苦。
江璞玉这才抬起手掌,阻止吴逊扒皮的动作停下来,灌木丛里已了声音,估计那蓝静仪已然晕了过去。他望着茜女,幽声说:“茜女如此心善,真是让本相不放心啊……”
“丞相,蓝静仪只是跳了个舞而已,并无过错,无需如此啊。”也许想着要走了,其言也善,最后再劝他少杀个人,就当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想着,心中也十分感触,竟是泫然欲泣。
江璞玉似要哭出来,心头软了,朝她伸出一只手掌,“依你便是,莫哭了,起来,地上凉。”
茜女看着他的手,颤抖着将手放上去,可是刚一站起来,好像血液又冲上头顶,一时有些眩晕,江璞玉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关切地问:“怎么这般胆小?”
茜女恨的咬牙,丫的,就你胆大!没有人性的资本家!
江璞玉一边抱着她,一边以指腹轻轻的抚着她的胸口,看着她一阵阵的恶心难受,眼波里略带担忧,“这若是在战场上,你岂不是自己先吓晕了。”
“那不一样,丞相,在战场上厮杀,乃保家卫国,可是这般……”茜女正说着,见他眼底闪出不善,立即住了口。
“好了,你不舒服,别说话了,喝口茶压压惊。”江璞玉面容淡淡的拿了杯茶,喂到她唇边。
一旁,纳兰幽青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脸色由白变绿了,却双压抑着没有发火离席。
茜女喝了口茶,故作呕吐的喷了一身,“噗!呜……”
江璞玉颦紧了眉,“怎得这么严重?”
“丞相,茜女恐怕得回去换一下衣裳。”茜女气喘吁吁的道,眼波略带愧疚和乞求。
江璞玉不疑有他,微微点了点头,“嗯,我陪你去。”
茜女看了眼郡主,小声劝道:“丞相是主,莫让郡主和范姐姐无趣,你还是先陪她们在此,我去去就来。”
江璞玉这才放开她,“嗯,去吧。”
茜女内心里一阵激动,后退一步朝他福了下身,又朝郡主福了福身,故作镇定的转身,没有敢再看他一眼,就垂头走出会场,到了台阶下面,她只指了一个丫鬟跟着她,便匆匆离开了奢华靡丽的月宫。
由于盛会灯光灿烂,一出去,就显得越发的黑暗凄清,茜女走在小路上,心扑通扑通直跳,她不时的侧目回看身后的小丫鬟,心道对不起你了小姑娘,走到最暗处,她将手中的手饰品往草丛里一扔,发出当的一响,她故作惊吓的后退几步,缩到小姑娘身后,“是什么声音?”
“小姐,不必惊慌,许是小虫子。”那丫鬟淡定地道。
“不行,我刚才被吓到了,有点怕,你去看看。”茜女推着她,小丫鬟只得遵命,小心的上前去,到草丛里查看。
茜女找准时机,举起藏在袖子里的胭脂盒力道不轻不重的朝她后劲一击。
丫鬟软软的倒在地上,没发出声音。
茜女赶紧将她拉至一颗石头后面,快速的扒她的衣服,把自己的衣裳与她的交换。过程中看着闭眼晕迷的丫鬟,还不禁皱眉,小丫鬟这么愚蠢怎么混相府啊以后?唉。
叹完了气,她已换好了丫鬟的服装,就将头上的发饰都摘下来,束上丫鬟的发带,然后蹑手蹑脚的石头后走出。
她现在顾不得什么了,务必要逃走。只要梅香能活着就好,她那对父母,唉,既然不把她的生死放在心上,她又何必……不知怎么,虽然丞相非常凶残,但她感觉他并不会杀她的父母,不过吃苦头就少不了了,那样的父母,吃点苦头算便宜他们了,叫他们随便卖闺女。
她小心翼翼的朝府门的方向走去,又尽量表现的大大方方,垂头敛目。这次她选择在重阳节,是知道只有这天,府门进进出出的人会比较繁杂,因为办宴会需下人出去采办,侍卫也会松懈。既然知道暗处逃不掉,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光明正大的逃呢?所以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也是这个道理。估计江璞玉应该不会猜到她敢从府门口昂首挺胸的走出去。
走着走快,突然见前面有一队侍从正朝府外走,她赶紧趁机不紧不慢的走到那附侍从最后,跟着他们走向了府门口。
带头的人跟守门侍卫说了几句话,亮出牌子,放行。
茜女十分紧张,又不敢相信出去会这么容易。
果然,她亦步亦趋的刚想混出去,就被一人给拦住了,“怎得面生?”
府内的侍卫没见过她的也很多,古代人都眼瞎,换个装都不认识了,她又打扮成侍女,在暗处,竟是没有人看出是她。
“奴婢是新来侍候马姑娘的,方才马姑娘受到惊吓,呕吐不止,丞相让奴婢去请大夫来。”茜女把打好的草稿顺口的说出来。
侍卫疑虑一下,“怎么不是吴侍卫去?”虽然认不准马姑娘,可丞相宠一个马姑娘的事儿谁人不知。马姑娘有事儿肯定都是吴头领亲力亲为的。
“吴侍卫在处理蓝姑娘的事儿,一时没在身边,丞相宠爱小姐,心急火燎,若迟了,定会罚奴婢的,到时恐怕两位大哥也……”
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同时让开了一步,“快去快回。”
茜女点了下头,匆匆的跳出了府门。
马不停蹄的朝着远方的路奔去。
她现在没有任何目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离相府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心里一半狂喜,一半忧愁,一半害怕,一半兴奋……
夜里的燕京城城郊,还有稀疏的人来人往。
她混在人群里面,寻找着可以更快逃离的办法。
犹豫着是该跑向热闹的闹市区,还是躲到人烟稀少的破庙,可是,不管去哪儿,她得先离开相府四周的管辖区,不然,随时会有侍卫搜到她。
一路,燕京城越来越热闹,一种浓郁升起的古式风韵的市井民生气息,她自从穿过来,还没有机会出来玩过,今天好不容易逃出来,如果不是怕后面有追兵,她真想好好游玩一番。
好吧,她只是想一想。现在当紧的是找到活路,现在是夜里,她能去哪儿?客栈铁定不行,不如,跑出燕京城找个农家,这就不容易被找到了。只是这样走路不是办法,她得找代步工具,这边想着,她就开始在路边寻找,看有没有马啊,人力车啊什么的。
这时,有一个小哥笑呵呵的拉着个架子车停到了她跟前,热情地打招呼:“姑娘,去哪儿?这附近我都熟着呢!”
这生死关头,茜女也不挑挑捡捡了,就问:“燕京城外呢?”
“行,哪里都去,如今生意不好做,这时候了,收你便宜些,五个铜板,你看去哪儿?”
茜女稍一犹豫,就坐了上去,“你将我拉出城外,找个村口就好。”
“好嘞!”小哥热情帮她盖上帘子,道:“姑娘,夜里凉,你坐稳啦哈。”
茜女坐到里头,车子就动起来了,小哥拉着她轻快的跑了起来。茜女透过厚实的布缝外透进来的光点和人声沸鼎,能知道到车子在闹市中穿梭。
她的心也飞跃起来,就这样,她就逃出了相府了吗?上次可真笨,居然还弄那么复杂的逃跑工具,你越是偷偷摸摸,越是被注意,她怎么就没想到,相府除了府门,到处都应该有暗卫的,也只有府门是个容易混出去的地方,这次……真是太容易了。
车子越行越远,人声,车声,越来越稀了。
茜女起初的雀跃的心渐渐消落下去,眼前,开始浮现出江璞玉的种种,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的会说话的眼睛,和他一头如泼墨画般的深厚墨发……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吗?
抬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腹部,这里,这几天已经感觉到有胀大的趋势了,幸好她都穿宽大的衣裙,可是自己摸起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到里面有个小东西存在。一种母性的愧疚感升上来,自己一次次逃离孩子的生身父,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连累的不是孩子吗?
江璞玉纵使再残暴,可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如果这孩子生在相府,一定会得到最好的待遇,他一定会宠到天上的……
鼻尖微微发酸,眼眶里就开始湿润了……不想不能想,他对孩子再好又如何,始终都是个庶长子!“庶”这个字,让她非常敏感。有种不被承认,不被重视的感觉。
她也不想,有那种战胜了郡主的骄傲感,她只想有自己的相公,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分享,她也不能接受。丞相不能给她全部,却要她的全部,这不公平!不管爱情和婚姻,不公平都不能长久,她不想卑微或苟且偷生。
况且这种苟且偷生苟延残喘日子还指不定在哪天结束,或者江璞玉哪一天真会杀了她,他嫉妒起来疯的不像人,那种惶恐不安的日子,还是远离的吧……至于以后,她会努力的找个活路,先把孩子生下来……
想到这里,才发觉眼泪已掉了一车,她低头以袖子一个劲的猛擦着脸,好一会儿的缓和,才控制住了情绪,这才发觉,周围已十分的安静,亦没有什么灯光,她不禁问拉车小哥,“小哥!这是出了城吗?”
“是啊姑娘,很快就会到了前面的村庄了。”小哥愉悦地答。
茜女心道,怎么这么快,就想掀开帘子看看,可惜这一掀不得了,却发现帘子扯不动,她不禁心中一紧,问:“小哥,帘子怎么打不开?”
小哥依然轻松的声音,“夜里风大,我怕你吹着风,就给扣上了。”
“哦,那你帮我打开吧,我看看这是哪里。”
“姑娘,天色不早了,很快就到一家农户,你就能休息了,还是别耽误时间了。”
“不行,你先停下来,我就在这里下车就好。”茜女有所警觉的提高声音,不料,车外面已没了声响了。
茜女顿时头顶警钟大作,不好!莫不是中了什么圈套?!
当下她激动的开始砸车厢,一边喊着:“停车!你快些停车!不然我就跳下车!”
然而,不论她怎么激动,怎么砸,车厢纹丝不动,刚才外面看着还很简陋,不成想这么结实,她顿时又气又怕,不知道是遇到了强盗,还是……这个怀疑,一想就头皮发麻,恨不得咬舌自尽!
“姑娘,你消停些吧,一会儿就到了,你可别伤着了自己。”那小哥依然在外头悠闲的说。
茜女渐渐沮丧下来,惶恐令她的心跳都在加快,她坐在车里不禁瑟瑟发抖,鼻子里,仿佛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个属于他的味道。
车子突然在一条平坦的路上戛然而止,接着,车帘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她望着空空的车口,心跳重重的起伏,最后,暗暗长吸了口气,闭了下眼,哆嗦着缓步踏了出去。
腿刚一着地,就一阵发软,一下子瘫软下去。
余光中,夜色下,一袭月白的衣袍在随风微微浮动。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抬起来,他熟悉的身材,衣裳,一点一点全数落入她眼里,直到,她看到了他的发,依然是那么浓厚,那么黑亮,在月光的照射下,点点发光,却不如往日那般柔顺可亲,光亮是那么的冷。
江璞玉居高临下的冷睨着她,月光将他的身体拉扯的特别的长,长到令她触不及。她这样扬头看着他的脸,就只能看到孤傲的下巴和半眯的睫毛,以及他脸上那被怒火焚烧的表情。
茜女只觉得今天的风特别的冷,特别的尖利,一下一下快将她凌迟。
“试验成功的感觉还真是不令人愉快。”江璞玉的语调平缓,但是每一个字,让人听得出说的十分吃力。
茜女禁不住的打战,双腿,努力的站起来,努力的站到了他面前。
他伸出手,眼睛脆弱的望着她,手掌若有若无的碰触着她的脸颊,似是怕被自己碰碎,亦或是,怕自己一失控就会劈死她。“是不是不管本相怎么做,你都会逃离?”
复又见到她,茜女竟是忍不住泪流两行,“丞相……”
江璞玉的手指在颤抖,极力克制着不去掐她的脖子。他精美如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似望着她,又仿佛透过她在望向远处。“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逃了吗?”
茜女沮丧的低下头,她太愚蠢了,丞相眼线那么多,她以为她真的能大大方方的逃跑吗?就算她这边刚出府门,他也会立即发现她不在的!
“不用想了。”江璞玉低笑一声,那笑声竟是带着道不清的绝望。
听得茜女一个心揪,紧接着,却又他淡淡地说:“因为你怀孕了。”
轰!
茜女惊恐的抬头,“你……你怎么知道的?”
江璞玉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
茜女竟觉得他的目光犹如利剑,似刺入她心窝口,疼的她顿时难以抑制,小脸皱成一团,脑海里瞬间想起就在不久前,她因为蓝静仪被扒皮呕吐不止,他拉住了她的手,搂在怀中,他是不是那时候,把到了她的脉象?
一时间,觉得天崩地裂。
绝望的是她好不好。
身形一个摇晃,江璞玉伸手扶住了她,手却在微微发抖,依旧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怀孕的女人不能乱跑,不能受冻,你怎得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茜妇听着他的软语,却直觉得那是狂风暴雨前的平静。
“好好的呆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他说完,冷冷的收回视线,侧身而立。紧接着,两个侍卫上前来,一人拉住她一条胳膊,不由分说拽着她往前走。
茜女这才惊觉,这里,应该是相府的另一个侧门,踏进了门,沿着小路一路走,很快就看到后院的花园,她眼见他们是走向她原来的小院,她心底还有一丝丝希冀,还以为他会将她送进什么阴森湿潮的地方。
在她走之前还热闹非凡的相府,如今,已是死气沉沉,仿佛大家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很快,她又重回到原来的院落,两个侍卫将她带进了房间,她气虚的坐到椅子上,还没喘口气,门口,就走来了江璞玉。
立即就带来了霜降。
茜女本能的缩紧了身体,不敢迎接他的目光。
江璞玉缓步走进,他身后,屋门被叭嗒锁上,听得茜女惊心动魄。
他走到她面前,周身都冒着刺骨的冷气,就好像没有生命的僵尸。
“孩子是谁的?”
茜女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居然……顿时,委屈的泪水滑落,禁不住愤怒地喊:“当然是你的!”
江璞玉勾着唇角,冷冷的笑。
“你不相信?”茜女一出口哽咽了,他居然怀疑她?
他猛的握起她的手,“是我的孩子,为什么逃跑?”
“我……”
“你与纳兰沧海同住数日,现在让我相信孩子?!”他依然残忍的笑着,眼睛里全是冷酷。
茜女再也克制不住,全身抖的如风中落叶,眼泪唰唰掉落,感觉全世界都在下雪……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他这样污蔑她?他太可恶太残忍了!
迎着他的眼睛,她突然笑了,笑的山花烂漫。算了,她解释过多少次,她和殿下是清白的!难道就因为她在王府住过数日,他就能怀疑她?好……好啊江璞玉,既然你怀疑,就如你愿好了!
“你说的不错,这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配当他的父亲。”她一出声,竟中平静如水。
江璞玉全身一震,原本邪魅的脸庞猛的一绷,眼睛迅速射出惶恐和惊骇,即而是岩浆迸发的痛恨,他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失态地低吼:“马、茜、女!你敢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