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令人浪漫,现实让我们活着
[下午好,哈利。]
花斑蛇甩了甩尾巴,[你怎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你有别的蛇了?]
哈利不安地搅动灵魂,安塔利斯僵硬地,难以置信地盯着这条蛇。怎么也不相信他听见的耳语一般的说话声来自对方。
“你好。”他强自镇定地开口。
[哈利,你知道我的英语不好。]花斑蛇抱怨起来。
安塔利斯木然地接受了这一点,嗯,一条蛇的英语不太好,这太正常了,不是吗?
“你有别的蛇吗?”安塔利斯替这条小蛇问。
哈利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对方在发现了这一切后,第一句话问得是这个。他感觉到灵魂欣喜起来,“哦,没有,当然没有。洛洛塔是我在玫瑰花园里找到的,他当时快要饿死了。”哈利在他们的灵魂中小声解释,“他可凶了,我喂了他之后,花园里连虫子都不见了。”
安塔利斯觉得这十分离奇,他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但他的脑袋瓜里很快有了新的主意。哈利的身体在生病,凭经验判断,重感冒或更糟,发着烧,严重脱水和营养不良。
他需要食物,水,和药品。
安塔利斯忍着发毛的寒意,试图用最大的诚意说:“我没有别的蛇,只有你,洛洛塔先生——”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花斑蛇的尾巴翘了起来,身体滑动着,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要咬死你的亲戚吗?他们撑不了几分钟,我保证。]洛洛塔懒洋洋地说。
“别答应。”哈利急了,“他会被捏死的。”
安塔利斯叹了口气,摸清了这位蛇先生的心理年龄,认命地接受多一个幼崽的未来生活。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
安塔利斯休息了一会儿后,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床单换成了新的,被子也翻了过去,这让他们有了一个干燥的床。
空荡荡的架子上是稀少的玩具,几本书,和破旧的蜘蛛网。
“这里原先有狼蛛,但都被洛洛塔吃了。”哈利解释说。
安塔利斯顿时浑身汗毛直竖。
“你,你就和它们一起生活了五年?”他语气艰难,“你知道吗,那是有毒的。”
“被咬的时候的确很疼,会呼吸困难,但是睡一觉就好了,只要不压到它们。”哈利不在意地说,他或许并不知道狼蛛的毒性最厉害的能毒死一个人。安塔利斯简直不能直视这孩子的过往。
“那些动物不如的家伙是你的亲戚?”他语气严厉。
哈利为这个长句疑惑了一秒,然后被这个形容逗笑了,“哦是的,我想我开始喜欢你了,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先生?”
男孩子一点也不觉得他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这一点,安塔利斯感到难受,这绝不应该,“安塔利斯·波特,你可以叫我安塔利斯。”
哈利的情绪跃动起来,明显兴致高昂,“你也姓波特吗,先生?”他语含期待,这是不是自己真正的亲戚,有血缘的那类。
“我恐怕……”安塔利斯正要回答,但他的表情突然呆滞起来,“等等,你叫哈利,你姓波特?”
“你认识我?”哈利的雀跃如百灵鸟一般不安分,他觉察出了对方剧烈激荡的情绪,急切地,期待地,“先生,您是我的亲人吗?”
安塔利斯定定地看着蜷缩在新床单上的花斑蛇,脑子里的某个开关终于被触动。
“我……”
对话开始变得艰难,安塔利斯对男孩子语气里的渴望无法视而不见,他不能冷酷地说出真相,在亲眼目睹这孩子受了怎样的苦之后,轻描淡写地说这对他们而言是个不真实的世界?
绝不!
“我知道你的父母。”安塔利斯垂眸,觉得自己无比的卑鄙,他当然知道男孩子有多么期望在这个时候有亲人来接他离开德斯礼一家。
哈利的灵魂简直要放出柔软明亮的光来。
安塔利斯内心深处某一部分正尖锐地指责他的趁人之危,羞愧刺痛了他。
“也许,我们有一些关联,我是说,我并不确定。”否则他也不可能来到这里,正正好好地掉进这孩子的脑袋里,这么年幼的身体里装着两个灵魂还能没有任何事情,这不科学,不,这不魔法?
安塔利斯的确有着这样的直觉,但混淆概念依然卑鄙。
可哈利不觉得,他的开心与快乐盛满了他的灵魂,醉醺醺,飘飘然,“安塔利斯,谢谢你,我,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这样高兴,得知你,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你认识他们?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那是一个孩子对父母的天然憧憬。
安塔利斯的心柔软起来,在心底摊手苦笑。他就像是个被孩子撒娇的长者,怎么能拒绝呢,尤其是哈利这样心性的孩子。
“我想,我不是一个特别会讲故事的人。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由我告诉你这些事。”安塔利斯感到不安。“我保证,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可以为他们的一切骄傲。”
“可他们出车祸死了。”哈利的情绪像是戳破的泡泡,瞬间低落起来,“我总是做噩梦,梦见刺目的绿光,那是什么呢?车前灯吗?如果我在那儿,为什么我能活下来,而不是他们?”
安塔利斯诅咒着德斯礼一家,“别这样想,哈利,你是詹姆和莉莉的孩子,你记得你妈妈叫你什么,对吗?她叫你哈利宝贝,你是他们的宝贝,比生命更重要,对于你活下来这件事,他们只会万分高兴。”
哈利的心震颤着,他从不明确地知道这些。德斯礼夫妇从不跟他说这个。他们只会用嫌弃的口吻说詹姆和莉莉怎样咎由自取,丢下他这个累赘给他们,而他应该对此感恩。
这是他最好的一天了。哈利晕乎乎地想着。
他得到了一个最接近亲人的灵魂。一个会鼓励他,认识爸爸妈妈的人,而且他不在意自己的古怪,还姓波特。
等到这小孩冷静下来,天色已经晚了。他们一直安静待到十一点,德斯礼家才彻底安静下来。
花斑蛇从翻板门爬了出去,悠悠地卷住门栓,咔哒一声给他们开了锁。等安塔利斯推门的时候,不客气地窜入了他的袖子。
安塔利斯一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竖。
他尽量不去想皮肤上冰冷滑腻的感觉,按照哈利的指示,找到冰箱和医药箱。尽管哈利很想吃披萨,但安塔利斯坚决地选择了白水煮蛋。并且让碗柜通风一小时。
这的确很奇怪,在他到来之前,哈利近乎濒死。那种状态能动弹已经是奇迹,只是吃了一点点东西,休息了整个下午,他们不但有了些力气收拾狼藉的碗橱,安塔利斯摸了摸额头,甚至觉得发烧都有所好转。
身体里流淌的,那温暖的,是魔力吗?
连中毒都可以缓解的神奇力量。
亦或是,莉莉·波特那可敬的爱。
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体的酸痛感消去了一些,安塔利斯给哈利讲了睡前故事,尽管小孩没要求这些。他用嘴巴说出来,连洛洛塔都听得很认真。
这一晚,哈利第一次没有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