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亮光与阳间完全不同,晦涩之中透露着一股阴气。
阴间无日月,也毫无生机,天地之间泛着蒙蒙雾气,给人一种乌云压顶的沉闷感。
一切都那么死气沉沉。
阴马行至光亮处,便停下了脚步。
非是它不想再走,而是大河拦路。
这大河波澜壮阔,宽约数千丈,就这么直愣愣的横在我们面前。
河水滔滔,不时有枯骨泛起,显得极为阴森。
河面上行驶着几艘白色的大船,还有几艘停靠岸边。
可以看到,行驶的那些大船上载满了形色各异的亡魂。
岸上的那些正在鬼差的驱赶下鱼贯上船。
这便是忘川河了吧?
细看这些亡魂,大多数一脸绝望。
有年长的,似是不放心儿女,满眼含泪,一个个忍不住频频回头。
有中年人,或许是觉得自己为人父母,还没尽到全责,而号啕大哭。
有年轻人,大概认为自己英年早逝,太过惋惜,而失声悲泣。
当然,少不了一些马屁精,竟然使出全身解数,口吐莲花一个劲讨好鬼差……
我们收起阴马,放下阴船。
鬼差见到我们的举动,认定我们便是阴差,没有管我和初八,继续驱赶亡魂。
只是这场面,真的是混乱,又让人倍感酸楚。
可这一切,又岂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感叹一阵后,我和初八踏上了阴船。
阴船无桨也无橹,不需驾驶却一路向前,披风破浪。
“轰……”
我和初八正伫立船头,看向四方,一声巨响远远传来。
不远处的一艘白船上,突然窜出了一团火焰。
“不好!又有人来抢生魂了!”
岸上的一众鬼差在这声巨响过后纷纷大喊。
可它们也只能喊喊而已。
毕竟,那白船已经行至河中央,实在是鞭长莫及。
只是这火光来的快,去的更快。
一闪过后,便消失无踪。
“快去禀报,查查被抢的是谁?乃是何人所为。”
说话的是一个官员模样的鬼差。
“是。”
有鬼卒应声而去。
“怎……怎么会有人来这里抢生魂?”
初八对眼前这一幕充满震惊,哆哆嗦嗦地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别忘了,咱俩是来干什么的。”
“咱们……”
初八被我这句问话呛得哑口无言。
我顿感好笑:“你好歹也是道家弟子,难道就不知道这忘川河到奈何桥这段路程最容易出事?”
初八连连摇头:“什么意思?”
“在未喝孟婆汤以前,这些亡魂都还有着生时的记忆,自然有人不想死。再说,这些亡魂目前还都是生魂,生魂的用处有很多,被大能者抢去后,可以为别人替死。还有一些邪修专门抓生魂来害人……”
阴船速度很快,耳边只有嗖嗖风声,片刻过后,便到了对岸。
对岸便是黄泉路了。
收起阴船,我和初八再次跨上阴马。
马蹄得得,哭声悲切。
我不由感叹,世人都道黄泉路难行,无非是放不下活着时的所有。
待到哭声渐弱,黄泉路的尽头是一个高高的石台,石台的旁边联通着一座石桥。
石台透着阵阵阴光,这些阴光来自于三个血红的大字。
望乡台。
这望乡台原本是观世音菩萨为体恤众生不愿死亡,惦念家中亲人的真情实意,而发愿而成。
亡魂站在望乡台上,可以最后看一眼自己的故乡和家园,可以看最后一眼自己活着的亲人。
此时,望乡台上众鬼狰狞,想来是意识到自己从此后便会与阳世彻底脱了联系,而痛苦万分吧。
我不禁想到一句俗语。
一到望乡台,远望家乡回不来……
其后的石桥上,有一座亭子,亭子里是一口大锅,一个老妪站立锅边,不停地舀着汤,递给路过的亡魂。
不消说,这便是孟婆了。
喝了孟婆汤,就会忘掉生前的一切,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再难魂归故里了。
亡魂走到这里,多半已经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实,虽然一脸悲凄,却也井然有序地排队去孟婆那里接碗。
自然,也可以不喝孟婆汤。
不喝者需要跳进黄泉,在泉水之中浮沉千载,再带着前世记忆投生。
胖子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就我和初八所见,并无一人跳入黄泉。
终究千年时光太过漫长,非是一般人能打熬过去的。
这些只是一晃而过。
阴马不停,不多时我们就听到了阵阵犬吠。
这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们这是到了恶狗岭了。
岭上的恶狗个个大如牛犊,眼珠通红,凶光闪烁,头头呲着獠牙,嘴角挂着烂肉和血沫子。
每一个走到这里的亡魂,都是战战兢兢的,它们纷纷将手中的打狗饼子丢给恶狗。
只是这些恶狗啃食完,却翻脸不认,照样猛扑。
亡魂手中的大狗饼子,实则是由高粱和玉米等粗粮,夹杂着头发蒸成的半熟之饼,为的就是贿赂恶狗。
恶狗吃完这饼后,扑咬时会嘴下留情。
这只不过是民间传言,以今日之所见,那些恶狗并没有丝毫徇私。
还别说初八做的魔衣真的挺管用。
恶狗岭上的那些恶狗虽然凶猛,却根本没有发现我们。
我和初八很顺利地通过了这最为凶险的一段。
初八坐在我身后,一个劲的夸赞他师父有先见之明。
过了恶狗岭,就到了金鸡山。
实际上,恶狗岭个金鸡山是每个亡魂都必须经过的关卡,也是阴间专门设立的关卡。
以此来惩罚生前宰杀鸡狗之人。
金鸡岭很不好过。
本来我们打算打马快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过。
可没想到,一只巨大的公鸡拦住了我们。
这鸡身高一米有余,铁爪鹰勾嘴,端的威武。
我们刚到金鸡山,它就扑棱着翅膀朝着我们猛扑。
它这一扑,引得一大群白羽红冠的鸡一齐朝我们扑来。
它们的翅膀不停忽闪着,刮起阵阵狂风,直吹得我们睁不开眼。
那些尖锐如刀的爪子如同铁耙子,一爪子下去,便生生扯下一块肉。
还好,我和初八提前吞服了能麻痹神经的秘药,不然能疼死人。
阴马也极具灵性,左突右闪,好不容易才冲出去。
饶是如此,我们一身衣服也被啄成了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