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按江都王所言,此次战乱,却是陈卿的原因才起,这可就难办了。”
因为被特地标注了,是与幽州战局有关的奏疏,因而江都王的这份奏疏被直接拿到了刘岱的面前,翻过之后,其中内容顿时分明起来,乃是一封告状信。
这信中状告的,自然便是陈止了。
这封信,乃是在卢志北上之前书写,当时卢志前往幽州,目标乃是王浚,可不是陈止,这边人一走,那边江都王的书信便已写好,直接朝着洛阳送来。
这奏章上的内容,便是结合了江都王当时了解的情况,包括了王浚起兵,三路攻代,双方似乎是在代郡与范阳郡的交界处已经爆发了一次战役,在江都王想来,自是幽州占据优势,便直接写在上面。
他这番奏疏,除了是泄愤过去在佛评上吃的亏外,也有跟王浚卖个情面的意思,所以里面的内容呈现出来的,可以说是一边倒的偏袒了。
如此情景,登时就让刚才还有心拉拢陈永、杨结的两名郡王皱起眉头,感到颇为棘手。
要知道,他们拉拢杨、陈,是为了政治考量,无论是争夺权势、还是巩固权力,有两个九卿级别的人物投靠,都可以说是巨大助力了,但和两人比起来,江都王同样也不可小视,因为这是当下几位直接执掌兵权的宗室之一。
别看他江都王在冀州可以说是怂如狗,但手上的兵却是实打实的,而且为数不少,更有一个稳固的后勤基地,距离京城也不远,在京城的人看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外援力量。
要知道,当初这位郡王之所以出走洛阳,就是存着要再次回来的心思,积蓄力量,然后剑指洛阳。
虽说他到了冀州东部之后,经过一番折腾,原本提出建议的人都被折腾走了,却又搭建了新的班底,之所以现在这么怂,一味采取守势,其实也是怕和石勒拼杀起来,最后人马都拼没了,丧失了未来争夺洛阳的机会。
归根到底,他江都王的本意,都不是平定冀州,而是借此孵化力量,也正因如此,尽管石勒慢慢做大,但除了已经站稳脚跟的祖逖之外,江都王总是会阻止其他人被派到冀州。
如今,他的意见传达过来,不管是出于拉拢目的,还是不想交恶的想法,两位郡王都要着重考虑。
这些,杨结和陈永也都很清楚,二人刚才还觉得局势可控,不打算出声,毕竟要避嫌,况且他们是知道陈止是有准备的,未必会一败涂地,若是最后支持下来了,而朝廷又通过了提议,真给了一个幽州刺史的名头,那未来征北将军加上幽州刺史,两个身份结合起来,并非不能稳扎稳打,和王浚争夺幽州霸权!
而且,这在两人看来,乃是十拿九稳的事了,毕竟当下的政局起伏,根源就是两个郡王争权,如果两人同时认可了一件事,那还能有变?
结果,事实证明,还真有可能有变。
但眼看着江都王的一封奏疏,怕是要将之前的情形全部葬送,杨结和陈永终于站不住了,对视一眼,便要开口说两句话。..
可就在此时,张应却前先一步说道:“江都王的这封奏章,倒是证明了之前的那封军情战报,并非虚假,如此一来,那当务之急就是先平息了这事,至于到底开展的责任在谁人身上,还是等战后再谈论吧,相比之下,那授予陈将军幽州刺史的提议,就有些太过急躁了,况且陈将军真正出仕还不到三年时间,外面不少人说他平步青云,如今已是一方郡守,更有征北将军的头衔,军政皆出其手,如果再为刺史,那这升迁速度,也着实是骇人听闻。”
此言一出,便是对这奏章内容心存疑虑的皇帝,都不由下意识的点头。
刘岱是有心偏袒陈止的,毕竟他和江都王的关系其实很远,也没有怎么接触过,更亲近陈止,只是毕竟是宗室奏疏,不得不有所表示,听了张应的话,觉得不偏不倚,乃是老成持重之言,就有心按着这个说法先处理了,实在不行,就把陈止召回来——
皇帝到底也知道一些兵事,知道州与郡战,那郡能胜的几率太小了,还是念着称职的好,想要帮一把手。
但杨结与陈永却是心头一震,马上就闻出了这话中的祸心,看向张应的目光都阴沉起来。
要知道,这话听着中肯,但结合前面的局面来看,分明就是大大的偏袒,因为按着两位郡王的定调,此次战端的责任在王浚,不管他最后是胜是败,这个锅都要背,而相对的,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下,陈止也能从容回来,不用承担责任,继续在仕途上前进,只是有些曲折罢了。
但现在张应这么一搞,等于说要等战果出来再说。
战果会是什么样,这群人心里能没点数么?
就算再看好陈止,那客观差异依旧存在,觉得最好的局面,也不过是平手之局,陈止勉强维持代郡。
好嘛,他这边勉强位置,你张应转头来一句,根据江都王提供的线报,你征北将军乃是引起战乱的罪魁祸首,怕是直接就被打压下去了。
更不要说,后面那句升迁太快,这是要直接绝了陈止快步上位的路啊!
如今世家子弟,高品之人,有几个是小步而行的,哪个不是升迁过快?这话也就忽悠忽悠皇帝,换成世家官僚,谁个会信?
眼看着皇帝就要上套,杨结坐不住了,他走上前一步,说道:“皇上,以常理而看,陈止不过一郡之首,虽有征北将军之名,但得之时间不长,岂是两州刺史之敌?何况,王司马身兼多职,实力雄厚,我觉得陈止只要头脑清晰,断然不会挑衅上司,朝廷过问此事,必须得先明清正反黑白,才好秉公而行,不如派人过去探查,并且警告双方,勒令双方休兵,各自陈述,再做定夺,又可以平息战乱,若是哪边不愿,那就是违逆上意,谁是谁非更是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