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举着枪谨慎的走到躺在地上不停哀嚎的萨尔曼身前。
枪口死死对准黑洞洞的门口,一刻不敢放松。
直到司机将萨尔曼拖远,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鲜血浸染了萨尔曼大半个白裤子,他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喊着,哭泣着,眼神充斥着愤怒、质问,还有深深的失望。
“巴图,为什么?
为什么?
巴图!”
当班长得知消息,赶到战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参谋长左侧肩胛骨被咬了五个血窟窿,再往上偏那么1cm就伤到了颈动脉,哪怕真主降临,也是无力回天。
可真是走运。
已经为他缝合好了伤口,不过咱们这的医疗条件有限。
现在就怕他感染,而且搜遍整个医院药房也没找到狂犬疫苗。
他伤口离大动脉太近了,若是感染,很容易恶化成败血病。
我建议,还是尽快将他送回苏旦港治疗!”
军医惊恐的唏嘘着。
老班长听后皱起眉头。
他知道军医在担心什么,他怕萨尔曼死在他的手术台,那加洛绝对不会放过他。
思量一番,老班长随即叫来亲兵,让其安排返回苏丹港的车辆。
“他现在怎么样,我可以去看他吗?”
“伤势无大碍,就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
嘴里一直念叨着巴图什么的!”
老班长闭了闭眼,心里满是郁闷。
他也异常费解,那老家伙平常不是挺温顺的嘛。
完全就像只大猫。
走进病房,萨尔曼目光呆滞,眼角还有晶莹的泪光。
可能因为念叨的太久,嘴唇都起了一圈白沫子。
“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抱歉。
本来想新兵训练结束后就来见参谋长。
可前线突然传来紧急情况,三十公里外的腐军营地有了新动作。
恐怕会对恩图市进行第7次突袭。
没办法,我只能先去做一番部署。
战备要紧,想必参谋长不会怪罪吧!”
萨尔曼眼神有了聚焦,冷冷盯着兀自在那不停解释着的老班长。
“巴图和我同岁,从小跟我一同长大。
我抱过他,亲过他,喂他食物,骑在他背上,躺在他肚子上睡觉。
在我心里,他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
我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攻击我,甚至差点把我咬死!
陈司令,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把我巴图变成这样?”
老班长脸上有些尴尬。
“这个...
我听说你在腐国上大学,一直待了好几年,最近才回来。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它把你给忘了。
而且,它再怎么豢养,性格再温顺,本质上还是一头猛兽。
领地受到侵犯,自然会攻击外来者。”
“不可能!
你懂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他怎么可能把我忘了!
一定是你,你把巴图的心给夺走了。
他现在只认你才是他的主人!”
老班长脸上更尴尬了。
“这夫妻久别见面,也得一段时间磨合。
不然你跟巴图多接触一段时间,没准他就记起你了。
你说是吧!”
萨尔曼闭上眼,不愿再提。
“你的伤很危险,离颈动脉只差1cm。
这边医疗条件有限,缺乏很多抗生素。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返回苏旦港的车辆。
等你养好伤,我亲自带巴图给你道歉!”
萨尔曼猛的睁开眼,眼神已经上升到怨毒。
“陈司令真是好手段。
轻而易举的就把我给打发走了。
很好!
父亲常夸你是智谋双全的人才,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老班长知道,要想要化解这小子对自己的误解不太可能,也就不再多言。
就这样,萨尔曼来巴图市还不到半天时间。
就惨败逃回苏旦港。
得知消息的加洛,将家里的锅碗瓢盆,能摔的全给摔了个遍。
“该死的陈德树,我倒是小瞧你了,若不是我,你特么的早死了!
若不是我,你能有今时今日?
巴图,老子养了你二十多年,你个畜牲,居然连自家主子都咬,真是该死!
看来不给你们点儿教训,你真当我这个革命军首领是白当的!”
萨尔曼刚回来输了三天液,第四天就被加洛拎着,气呼呼的前往恩图市。
达尔苏武装是最初老班长从革命军里挑选的五十人,从而慢慢壮大走到今天。
得知首领前来恩图市,不少人都过来迎接。
他们现在无不是身居要职,萨尔曼上一次来,一个都没见到过。
要不是加洛前来,萨尔曼都以为,达尔苏武装压根就没有父亲的人。
“陈老哥,好久未见,真是辛苦你这么大岁数,还在为革命军奔波劳苦。”
加洛热情的和老班长来了个拥抱,一脸的喜不自胜。
“这都是应该的,谁让你是我拜把子兄弟!”
老班长也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老弟来之前怎么不通知一声,我为你接风洗尘!”
“这不是想给大哥一个惊喜吗?”
老班长乐呵着,眼睛瞟了眼缩在加洛身后的萨尔曼。
心想你怕不是来给你儿子找场子来的吧!
“老弟就当回自己家,有什么吩咐尽快安排!”
加洛嘴角闪过一抹嘲讽,随后笑着说道。
“吩咐谈不上,这次来主要是想考察下达尔苏的各方面情况。
另外,就是处理巴图那头老畜牲!”
老班长眼皮猛的一跳。
“萨尔曼受伤,我很抱歉,主要责任在我。
都怪我一直忙得抽不开身,如是我第一时间就见萨尔曼。
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老弟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它。”
“唉!
一马归一马,我把巴图托付给你,你教训它是理所应当的。
但作为我一手喂养长大的宠物,他个白眼狼,居然敢反客为主,攻击自己的主人。
身为主人,这事我就不能轻饶了它!”
这明晃晃的指桑骂槐,连旁边的一众军官都听得明白,更别提老班长了。
老班长眼皮一跳,他知道加洛还要靠自己抵御腐军和快速支援部队。
现在拿自己没办法,这是把怒火发泄到了一头畜牲身上。
可是,一直和那头狮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老班长在这头老年雄狮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早已经跟它产生出一股深厚的亲情。
常常都是‘老伙计’‘老家伙’的唤着。
而加洛突然前来兴师问罪,绝对不可能轻拿轻放。
巴图,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担忧着,老班长笑着看向萨尔曼说道。
“我想不至于此。
我也详细调查过此事,当时深夜8点多,屋里没人,黑灯瞎火的。
巴图老眼昏花,又很多年没见到陪伴自己长大的萨尔曼。
本能的才会攻击闯入领地的入侵者。
我想等会儿见到两位,它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主子。
你说是吧,萨尔曼!”
萨尔曼还在气头上,冷哼一声撇过脸去,根本明辨不出老班长话里的深层意思。
“这是家务事,就不劳老哥哥操心了。
来人,把那头畜牲给我直接绑到大门口。”
旁边的军官,先是看了眼司令,见他递了个眼色,这才开口应下。
加洛看到这一幕,心里越发寒了。
而萨尔曼则以为是陈司令的眼神是示意这些手下,把巴图放了。
“我去看着!”
喊了一声,萨尔曼立刻就追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
政府大厅门外的小广场上,不时传来让人心肝俱颤的狮吼声。
声音几乎要传遍半个恩图市,随即吸引着无数市民和士兵前来围观。
看到一头足有一米五高的白色雄狮,被五根手腕粗细的铁链拉扯着。
一根套在它的脖子上,另外四根分别拴在它的四肢上。
而每一根铁链的一头,都有七八个士兵拖拽着。
每当发狂的雄狮朝着一个方向想要扑过去攻击时。
所有士兵都会齐齐往后拖拽,雄狮立马就会重重的摔在地上。
七八次之后,狮子已经是精疲力竭,曲着后腿伫立着。
警惕的环顾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嘴里不停发出愤怒的低吼声。
直到一个人影,手里拎着一条长长藤鞭,在士兵开路下,从人群中走来。
狮子终于停止了咆哮。
许是看到了久未相见的主人。
雄狮下一秒就把愤怒忘却的一干二净。
向着缓缓走上前的加洛呜咽了一声,随后像一只超大版的猫咪,兴奋的蹦跳了两下。
那样子好似在说,快来摸摸我,想要贴贴。
狮子高兴的已经忘了自己四只腿正被铁链牵着。
刚往加洛方向雀跃而奔,四根铁链猛的被士兵往后一拉。
狮子顿时栽倒在地,头颅狠狠的砸在地板上。
“嗷!”
雄狮愤怒的咆哮一声。
然而当转头看向加洛后,又像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低声呼呼两声。
加洛盯着巴图的眼神,冰冷彻骨,扫了一圈周围的民众,朗声说道。
“让大家见笑了。
这是我喂养的一头畜牲,喂了它二十多年,不知感恩,居然反咬主人!
大家说,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该不该教训?”
巴图市百姓不认识加洛,只图看个新鲜。
生活在战争压迫和军阀强权下的他们,早就领悟了闭嘴不多言的好处。
场下竟是安静的有些诡异。
望着神情呆滞的百姓,落了个尴尬的加洛,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喊道。
“我是达尔苏的最高统帅,是我给你们粮食,让你们在战乱下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是我带给你们希望,让你们成为新苏旦第一批公民。
是我解放你们的思想,勇敢走上统一伟大苏旦国的革命道路上。”
“... ...”
又是落针可闻的沉默,加洛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心想,这不就是陈德树在巴图市宣传的思想口号吗?
为什么自己说出来竟是一个呼吁的都没有。
不应该是所有人齐喊‘达尔苏万岁’吗?
加洛不知道,老班长是个极为务实的人。
他小时候经历过龙国几年最为特殊的时期。
深知,只有吃饱饭了,肚子不饿了,才有精力去谈思想,谈革命。
所以他采取的措施,从本质上讲,跟加洛喊的没任何区别。
但行动上,都是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去慢慢影响他们。
气愤至极的加洛,手臂的鞭子攥的越来越紧。
转头看向趴在地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巴图就是火冒三丈。
唰得一声。
藤鞭带着呼啸,朝着狮子背上就是狠狠一鞭。
狮子刚咧嘴龇牙,看到是主人打的自己,疑惑的愣了愣。
随后扭头舔了舔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的伤口,又转头匍匐下去,一脸无辜的看着加洛。
唰
第二鞭下来,狮子仍立刻扭头去舔伤口。
唰!
第三鞭下来,依旧如此。
第四鞭...
第五鞭...
直到第十鞭,满身殷红鞭痕的雄狮兽性终于激发了出来。
朝着加洛愤怒咆哮了一声。
“哼!
大家瞧见了吗?
果然露出它的真实面目了!
不知感恩的狗东西。
劳资对你那么好,居然吃里扒外,敢对主人叫嚣!”
骂着,加洛又是狠狠一鞭子。
一条深深的血痕直接浮现在巴图脸上。
伤及到眼睛,巴图龇着牙,不停的摇晃脑袋。
随后一个箭步,朝着加洛就飞扑过来。
拉着铁链的士兵眼疾手快,立刻拉住铁链。
但还是因为巴图这奋力一扑,力气实在太大,铁链哗啦啦的从手心滑脱。
就在血盆大口即将合上,咬掉加洛的一张老脸时,巴图突然停下,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加洛惊恐的后退两步,心脏扑通通狂跳不止。
“呼...呼...”
喘着粗气,加洛先是凶狠的瞪了眼那些拉着铁链的士兵。
这才挥动的鞭子,泄愤似的朝着巴图,一次又一次的抽去。
感受到威胁的士兵,哪里敢掉以轻心。
拼命的拉着铁链,将趴在地上的雄狮,扯成了一个土字型。
无法动弹的巴图,只能闭眼,生生挨着一道又一道的鞭子落下。
巨大的呜咽,响彻整个巴图市。
也响彻在周围民众的心中。
自己的命运和这头正被处以鞭刑的雄狮有何区别。
那一道道鞭子,何尝不是抽在自己身上。
狮子尚且敢怒,敢反抗,自己却只能引颈就戮。
陈司令说的好听,可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暴力军阀被赶走后,换了一个更加暴力的军阀接替。
殊不知,老班长宣传的反抗思想已经在他们心里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