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用一下心脏。”
马尔科姆·克罗斯淡淡地看向一脸紧张的秦尚远。
“真正判罪之前，受审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秦尚远眼角微微抽动，他当然知道圣女不会死。
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的胸膛被那柄弯月银刀剖开，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波动。
与此同时，他也重新审视起马尔科姆。
这个审判院新任的院长，似乎真和他预想的不同。
秦尚远的目光落在马尔科姆动用契约时所呈现出的样貌上。
血腥的双瞳、尖利的犬齿，以及浓密的毛发……
的确和犬科生物有些类似。
克罗斯家族……
秦尚远默默想。
和月族狼人的血脉有牵引的族裔么？
圣女被剖出心脏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颗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悬浮在一阵朦胧如月的银光中。
“没事吧？疼不疼？”
秦尚远连忙从上到下检查起妹妹，生怕她缺胳膊少腿了。
“不疼的，”圣女摇了摇头，“哥，我没事。”
确认妹妹没有大碍，秦尚远才放下心，侧目看向马尔科姆。
“好了，马尔科姆，现在心也被你剖出来了，要审判就赶紧。”
马尔科姆低垂猩红的目光，伸出长着漆黑弯爪、骨节分明的手，将悬浮在银光中的心脏握在了手中。
血淋淋的心脏在他的指爪中有力地跳动。
马尔科姆闭上双眼，抽动鼻翼，像是在嗅闻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有些疑惑似的睁开猩红的双眼。
“很复杂的气味。”马尔科姆缓缓开口，长牙锐利地闪烁，“和我闻过的那些罪人的气味，都不同。”
这位审判长瞬间有些明悟，红瞳注视着圣女。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敢直面公义天权了。”
“但它是否会判你有罪呢……我也很好奇。”
马尔科姆的另一只手中，如月般的光芒缓缓凝聚成一支凋零而残破的银白羽毛。
他将羽毛放到银质天平的一端。
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左边的银盘上。
哗啦啦——
一阵响动，天平朝着左边缓缓倾斜。
马尔科姆手中握着滴血的心脏，淡淡地扫视了一眼秦尚远和圣女。
“如果这颗心的重量超过了羽毛，那就说明公义天权判处她有罪。”
马尔科姆朝着秦尚远缓缓开口。
“到时候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审判了你有罪的妹妹，作为审判长的我，也会以包藏罪犯的罪名，在圆桌会上提起对你的弹劾。”
秦尚远静静地看着那只天平，没有说话。
弹劾自己倒没什么。
他担心的是圣女。
虽然他心里不免紧张，但事到如今，是骡子是马也只能牵出来遛遛了。
可圣女却默不作声地牵住了他的手，朝着马尔科姆开口。
“如果重量没有超过羽毛，那请审判长遵守约定，向我哥哥道歉。”
“一定。”
马尔科姆说完，缓缓将手中的心脏轻放到了天平右侧的银盘上。
哗啦啦——！
随着心脏作为砝码放置，左低右高的天平，此刻开始缓缓朝着心脏的一边倾斜！
秦尚远眼瞳瞬间放大，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发紧张急促。
可圣女牵着他的手却纹丝未动，只是安然地传递着一阵阵的温暖。
秦尚远疑惑不解地扭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可这个女孩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是啊。
她能害怕什么呢？
面对过去犯下的罪，她既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逃避贪生。
无论是现在，还是在一千多年前，她都在不停地反省和赎罪。
她明明有了“秦以乐”这个新名字，却依然执着地要别人叫她“圣女”。
因为她想要的，从不是摆脱自己身上的罪名，也不是摆脱别人的审视。
她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是一个温暖的“家”。
从前她有娶妻和坠地，有夏蛮儿、夏虎萌和芙罗拉。
可现在，她只有秦尚远了。
这就是一颗真心。
并不纯净，但足够坦然。
可“公义天权”会在乎这些么？
秦尚远不知道。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平的平衡慢慢地压向心脏的一边。
如果公义天权判处圣女有罪，自己会不顾一切跟马尔科姆掀桌子么？
秦尚远也不知道。
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可是……
掌心的炼金矩阵点亮又熄灭，秦尚远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冲动，舔了舔因为过度紧张而干涸的嘴唇。
天平正在朝着心脏的一边逐寸倾斜。
齿轮机构发出细密快速的咔哒声，像是一只巨爪攫住了秦尚远的心脏。
秦尚远眼瞳颤动着。
天平的指针摇摇晃晃，终于走到了正中央，看似要打破平衡，压向心脏的一端。
秦尚远恶向胆边生！
他一把握住身后的椅子，手中的炼金矩阵终于毫无忌惮地张开！
杀机四溢！
而马尔科姆的目光却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只是怔怔地落在左右轻微摆动的天平上。
……
平衡了。
马尔科姆沉默凝视左右平衡的羽毛和心脏。
“秦以乐小姐。”
他沉寂了片刻，才终于开口。
“公义天权判处你……”
“无罪。”
“……”
“秦校董，你手上拿的那是什么东西？”
“……”
马尔科姆这才注意到秦尚远的动作。
他背后的椅子凭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手里正在徐徐旋转的炼金矩阵。
秦尚远面不改色心不跳，凭空将手里的某支凶器炼造成了一朵花。
“送你的。”
他微微一笑，将那支炼金术造的花塞到一脸肃穆的审判长怀里，顺带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
“下次不准这么吓人了。”
马尔科姆一愣。
低头对着那只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嗅了嗅。
“很美丽的花朵。”
马尔科姆垂下红目，低声说。
“谢谢你，秦校董，这束玫瑰让我想起了家族的玫瑰园。”
秦尚远心虚地别过头，心说老子随便一变还变到你心坎上了是吧？
心脏由氤氲的银光护送，原封原样回到了圣女的胸膛。
“既然无罪，”圣女抬眼看向马尔科姆，“审判长，请您履行约定吧。”
“当然，”马尔科姆仔细将玫瑰别在胸口，“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项审判要进行。”
“什么？”秦尚远不耐烦地皱眉。
马尔科姆看向秦尚远。
“秦校董，你刚刚在领域内违反规则，使用了炼金术。”
“？”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超越公义天权领域的。”
马尔科姆郑重地将羽毛重新放上银盘。
“但这样逾矩的行为，应当受到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