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
安帕站在黑岩构成的海岸边抬头，皱了皱眉。
“夏守，原来你还留了后手啊……”
安帕遥望那轮满月，从其中看到了无数沉睡在金色光芒中的胎儿。
“暂停人类的历史……但代价，一定不小吧？”
斯旺扭头看向岛屿的另一端。
魔瞳中露出了一丝刻骨的怨毒。
她闻到了那个熟悉的气味。
那个四百多年前，让她陷入濒死的气味。
死也忘不掉。
斯旺振动苍白色的骨翼，想要即刻前往散发出那片气味的区域，可立刻就被安帕拦下了。
“只是向秦氏复仇的话，不急这一时半刻。”安帕说。
“就这样放他们走？”斯旺不甘地低声问。
“当然不会……”安帕说，“现在整个灰海都是我们的。路西法之后，要处理的人就只有一个……夏素月。”
“那个只想着复活自己的妻子的废人？”
斯旺不理解安帕为什么将夏素月看得比路西法还重要。
“格陵兰，这座岛上的……另一具魔躯，也该醒来了吧。”
安帕低声说。
“在边境之中唤醒你们，可比灰锡渊海……啊不，旧海要方便多了。”
他转过身，看向那具玛门本相坠入的漆黑海湾。
这头巨大的魔鸟的身躯在冰海中浮沉，此刻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了，像是被什么生物分食之后剩下的残余。
巨量的血液再度将海水染得暗红。
原本就不算平静的海面越发地暴躁起来。
“总是被当做‘神明’信奉，可几千年来位格不过虚伪……死后还被人类俘获？”安帕讥笑道，“那么，今天就成为一位真正的‘神只’吧。”
白月之下，一只巨大肿胀的人手从海中沐水而出，扒上了海岸。
轰——！！！
……
边境。
法国，巴黎。
晦暗死寂的城市中，只有斑驳的埃菲尔铁塔孤独地点亮。
圣母院。
巨响回荡在地下空间。
警示灯旋转着横扫整个研究所，修女和神父们忙作一团。
兰斯洛特神情凝重地站在环岛之上，仰望着十字架上的白色巨人。
距离边境沉没结束还没有多久，所有人都在庆幸自己在这场无声的灾难中幸存。
可另外一个大麻烦立刻就接踵而至。
十字架上的全知恶魔再一次开始了躁动。
在之前他们已经按照华夏那边的情报，给这头恶魔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使之陷入了沉睡。
可不知道为什么，边境沉没之后不久，他就立刻进入了躁动。
这具惨白无色的腐烂巨人身下，被匍匐死梦污染的无垢者正在疯狂地诞生。
一只接着一只，白色的无脸人如同暴雨一样坠向最下方的熔岩当中。
而全知恶魔身上，无数金色的符文逐个点亮。
这些是都是前任情报部长雷蒙德·罗素、现任圆桌会议员秦尚远写在他身上的炼金封印。
但似乎有什么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正在和全知恶魔共鸣。
而这些封锁他的炼金符文，正在焕发最后的光芒和力量，试图阻挡共鸣。
即便如此，炼金符文也在缓缓地逐个崩解，从他的体表消散。
像是锁住巨人的锁链正在一节一节地消失。
“镇静剂！镇静剂！全部注射！！！”神父奔走大喊，“别让他胸口的那只眼睛睁开！”
“不好！”修女绝望地大吼，“他要醒了！”
“还有多久？”兰斯洛特问。
“预计还有五分钟！”身后的拘束官兼秘书阿梅莉·杜兰回答，“全知恶魔如果完全苏醒，那他身上被封印的匍匐死梦，也会感染在场的所有人！”
兰斯洛特青灰色的眸子颤了颤。
“资历在十年以上的研究员和我一起留守！为大家拖延时间！”
兰斯洛特迅速决策。
“其他的研究员，带上核心资料迅速离开！离这里越远越好！我在这里任命阿梅莉·杜兰为我的继任者，之后无论我们变成什么样，都要毫不犹豫杀了我们！”
匍匐死梦的感染不是闹着玩的。
梅伦和叔叔雷蒙德就是最好的例子。
人格被清醒地污染。
明明是同样的一副躯壳，内里却早已经变得龌龊不堪。
对尚在清醒的人来说，明知是这样的结局还要容忍自己活下去，简直比死亡还要痛苦。
“不行！局长你不能死！我留在这里，你带着大家逃命！跟沉没之后的人汇合！”阿梅莉推阻道，“之后的世界需要你！”
“都留下。”
一片慌张中，一道淡淡的女声传了过来。
研究所内忽然陷入了寂静，只剩下全知恶魔躁动的嘶吼。
神父和修女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淡蓝色皮肤的小女孩穿着纯白色布裙子，拄着拐杖，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下。
她的身后，是一位高挑美丽的斯拉夫女人。
魔瞳猩红狰狞。
“老师？”兰斯洛特愣了愣。
梅菲恩皱了皱眉。
不满地小声嘟囔几句。
“只有秦尚远才能叫我老师……”
不过她可不是来跟人拌嘴的，她抬头端详着封锁全知恶魔的符文。
白垩巨人像是察觉了她的到来，张开腐烂的嘴，向着她发出低吼。
“真不错啊……”望着那些符文，梅菲恩满意地喃喃，“不愧是我徒弟，学得真快。”
“对不起，梅教授，”兰斯洛特立刻小跑了上来，“全知恶魔……这是怎么了？”
“他在格陵兰岛的本相醒过来了。”梅菲恩淡淡地说，“那具本相正在和这些化身共鸣……不过不必担心，我是来帮你们的。”
梅菲恩的背后，阿加尼娅小姐举起白皙的手臂。
“继续老实睡着吧。”梅菲恩低声自语。
手臂之上，繁复的炼金矩阵暴涨出极耀眼的光芒。
哗啦啦——
虚空中传来链锁拉动的声音！
数十道炼金构筑的灵质锁链分别从白垩巨人的脖子、手臂和躯干显现，进一步将全知恶魔固定在了十字架上。
他胸口的那只眼睛也随之安定了下去，稳稳地闭合。
咔咔咔——！！！
全知恶魔头上束缚的沉重枷锁忽然传出了异响，他被固定住的脖子艰难地微微扭动起来。
梅菲恩循声看去，红色的指示灯连接着这头恶魔的视觉。
而此刻似乎有谁在透过这只灯，看着她。
“梅菲恩……好久不见。”
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传入耳畔。
“我很好奇离开了你的老师……这四百多年，你已经成长到了什么地步呢？”
梅菲恩愣了片刻。
内心深处遮盖回忆的幕布，被这声音微微揭开了一角。
“闭嘴吧，斯旺。”
红瞳锋利地收缩，炼金锁链又从虚空中射出了十数道，彻底让那声音安静了下来。
“教授，要一直这么维持么？”兰斯洛特见梅菲恩没有丝毫放松。
“嗯。”梅菲恩点了点头。
“可这……要到什么时候？”
“要等到他位于格陵兰的本相，被杀掉。”